暗恋成真(10)
其实方隽以为周嵩睡了的时候,周嵩并没有睡着。他发完文件,更新完小说正准备睡觉,收到了朋友林小川的信息,林小川是他的大学校友,对方也是个gay,毕业后去了上海发展,也是知道他和阳魏交往的朋友之一。“周嵩,阳魏是不是回来了?我今天去送朋友坐飞机,好像在机场看到他了,隔得远,没来得及打招呼。”
周嵩看到这条消息,顿时睡意全无:“啊?我不知道。”阳魏要回来,他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万分惊讶,这几年他都没回来,突然之间回来,还是悄无声息地回来,这整的是哪一出?
林小川说:“哦,没回来啊,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也许他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周嵩心里并没有期待惊喜的兴奋,而是忐忑不安地点开了阳魏的朋友圈,发现每天都更新朋友圈的阳魏最近两天居然没更新朋友圈,是忙得没时间更新,还是屏蔽自己了?他试着给阳魏发了条消息,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他本来没期待很快得到回复的,不过阳魏却很快回复了:“我老家出了些事,要回国一趟,这两天在收拾行李,明天的飞机,星期五就能到家,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等我。”
周嵩看到这条消息,不由得咬紧了后牙槽,他是真要回国,还是已经回来了?林小川看到的多半不是错觉。“要不要紧,怎么没听你提起?”
阳魏回:“也是突发事件,所以临时回来。怎么,我要回来你好像不高兴似的?”
周嵩心里拔凉拔凉的,男朋友突然要回国,居然是自己问起来才被告知的,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这回来是要给自己惊喜还是要给自己惊吓?
周嵩又给林小川发消息:“我刚问了他,他说过两天回国,你看到的真的是他吗?”
林小川说:“这就有点意思了,不可能这么巧吧。我觉得是他,跟他一起的还有个女的,两人推着大行李在门口等车。当时我朋友马上要起飞了,我们赶时间,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周嵩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哦,我知道了,谢谢你,早点休息吧。”
“周嵩,我说话直,你别见怪,我觉得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他这么多年不回来,回来还不打招呼,谁知道他以前是不是偷偷回来过呢。”林小川一直不看好阳魏,觉得他俩分居两地时间太久,迟早要分。
周嵩知道林小川言下之意是阳魏很可能已经变心了,他苦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我去睡了。”他并没有去睡,而是从床上爬起来,翻了一下抽屉,找出一包烟,点了一根烟。感情可能产生变故这件事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太虚伪了,毕竟分开这么多年,距离和时间将两人的感情都消磨淡了,能维持下来除了感情还有责任和习惯。但说对这份感情没有期待和眷恋那也是假的,毕竟曾经深爱过,情浓时,他以为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毕竟这世间人口千千万,真正能让你爱上又恰好爱你的人又有几个呢?周嵩年纪越长,对这个问题认识得越透彻,所以这么多年异地恋都坚持下来了。
会分手吗?要分手吗?想到分手这个问题,周嵩觉得从嘴里到心底都是苦涩的,七年,他四分之一的人生,哪能说割舍就割舍的,就算理智和骄傲让他割舍掉,感情上也不是说断就断的,希望真不是最坏的情况吧。
周二本来是只夜猫子,但是在周嵩的强行调教下已经改邪归正了,作息调整得和他一样,这会儿本来在窝里做吃全鱼宴的美梦,却被刺鼻的烟味和强烈的光线刺激得睁开了眼。它从猫窝里爬了起来,悄没声息地走到周嵩身边,然后跳上了周嵩的腿,打断了周嵩的沉思。周嵩看着周二,周二在他手腕边蹭了蹭,仿佛在安慰铲屎官一样。周嵩伸手摸摸它,注意力不在那件事上,感觉好受了些,自己好像并没有被全世界抛弃,至少还有周二陪着。周嵩深吸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了,那就等着接招吧。
天气明明一天比一天暖和,但周嵩还是觉得寒冬未去,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简直将自己完全裹起来,不跟任何人说话打交道。然而不行,身为老师,就算是真生病了,也要硬扛着去上课,更何况只是心情低落呢。
方隽没问周嵩那本书下册的事,而是在晋江注册了账号,掏钱订阅了全文,看完了网络版,觉得网络版比出版的更好看,因为出版的好像改了一点。他注意到周嵩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关心地慰问一下,却又得到没事的答复。他也没有追问,人都是有情绪的,不必刨根问底。
星期五,周嵩接到了阳魏的电话,约他在市中心最大的酒店见面:“来了直接上楼,我在房里等你。”
周嵩没有说什么,他放下教案,洗去手上的粉笔灰,直接出门,不像从前那样非得要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才会去见阳魏。
周嵩敲开了酒店的房门,刚进去,他就被人压在了门上,对方探过头试图亲他。周嵩扭开脸,用力将对方推开,有点生气地说:“别这样,能不能好好说话?”
第十一章 分手快乐
阳魏愕然地放开了周嵩,皱眉看着他:“你怎么了,好像不欢迎我回来的样子,你有人了?”
周嵩愤怒地看着穿着浴衣的阳魏,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见了面连问候都没有就是亲热,还怀疑自己变心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特别贱,每次都是自己送上门去,他退开一步,拉开门,说:“你换一下衣服吧,我们去楼下餐厅谈。”房间里根本就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必须强硬一点,否则上了床还谈个屁。
阳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你是不是有人了?”
周嵩怒不可遏地瞪着他:“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是昨天才回国,还是早两天就回来了?我问你那天你就已经回到国内了吧!你为什么骗我?”
阳魏脸色微微一变,抓他的手松开了点:“你叫人盯我的梢?”
周嵩冷笑:“我哪有那个本事,这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愿意谈就出来,不愿意我走了。”说着就拉上门出去了。
阳魏脸色变了几变,然后抹了一把脸,立即换成了精英模样,这次回来确实是有事要和周嵩谈,不过是比预计提前了而已。
周嵩在楼下的餐厅里坐下来,点了杯咖啡,虽然他没吃晚饭,但想到一会儿肯定没胃口吃,索性就不点餐了。阳魏过了十多分钟才出现,他穿得西装革履的,戴着金属架眼镜,一副精英模样。周嵩冷静地打量着对方,当初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彼此都还是学生,都被对方身上的纯粹和干净吸引,如今时过境迁,阳魏长成了许多女人爱慕男人羡慕的精英模样,身上也多了些市侩气,自己则在这个小城里做着一个土掉渣的高中老师,他们之间已经拉开了巨大的鸿沟。
周嵩打量阳魏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时间在周嵩身上仿佛凝固了似的,快三十岁的男人,身上依旧带着难得的青春气息,岁月并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还像当初那样干净英俊。阳魏很满意地看着周嵩,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坐下的时候探过头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宝贝儿,你还是那么帅!吃饭了吗?”
周嵩抬起眼皮看着对方,并不为对方的糖衣炮弹所动:“为什么骗我?”
阳魏脸色不变,拿过菜单:“先点餐吧,吃了饭再谈。”
周嵩抢过菜单往桌上一扔:“先说吧,我也没心思吃饭。你到底想干什么?”
阳魏见他如此,双手十指交叉,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要结婚了。”
周嵩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这还叫没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是回来跟我分手的?”
阳魏摇头:“不是,我是回来跟你商量这个事的。虽然我结婚了,但我们还是不会分手。因为我是形婚。”他说着微笑起来,仿佛对自己的做法颇为满意。
周嵩冷冷地看着对方:“你这是来跟我商量,不是通知我?”
阳魏笑着摊开双手:“我只是形婚而已,形式主义,为了给家里一个交代,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还是像从前那样爱你。”
周嵩沉默地看着对方,他从前最欣赏阳魏说做就做的性格,觉得果敢有魄力,如今这种果敢已经演变成了专断,果然任何东西都是一把双刃剑,他抑制不住内心强烈的失望感。说实话,他也并不反感形婚,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形婚也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就算是形婚,也该是建立在双方都知情同意的基础上,而不是现在这样,男朋友跑来通知你一声,他要结婚了,还要和你继续谈下去,不管你同不同意。周嵩深深地叹了口气。
阳魏一直在注意周嵩的表情,说:“这个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应该提早跟你商量才是。但是我不想在电话里跟你说,所以才当面跟你商量。”
周嵩斜眼瞟他:“真是要跟我商量?我要是不同意,你就不结婚了?”
阳魏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不能取消。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她是个拉拉,愿意和我结婚一起应付家里,到时候我们可以把房子买在一起,我虽然结了婚,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周嵩咬咬牙,问:“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生孩子?”
阳魏点了一下头,艰难地开口:“她已经怀孕了。”
周嵩刹那间觉得无比地讽刺,什么都安排好了,然后跑来通知自己,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就是看准了自己爱他吗?周嵩捏紧了拳头,强抑住心中的苦涩和愤怒,一字一句地说:“阳魏,你的生活你做主,你想怎么导演就怎么导演,但我不是你的演员,我不会配合你。从此以后,你的事情跟我再无关系,咱们分手了。感谢曾经爱过,再见!”说完起身离开。
阳魏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周嵩,等一下!”
周嵩回头冷冷地瞟着他:“放手!”
阳魏被他毫无眷恋的冰冷眼神看得松了手,不死心地说:“你真的要和我分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断就断,你就这么狠心?”
周嵩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没办法容忍第三者的存在,我也不允许自己做第三者。你觉得你没有错,那么去找认可你做法的人,这个人绝对不是我。”他从来没想过要以形婚的方式来遮掩自己的同志身份。
阳魏的眼睛里也有了怒气,语气也急促了起来:“你就这么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你不体谅我的父母,难道也不体谅你的父母吗?我不过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能让父母满意,我错了吗?”
周嵩闭一下眼:“你没有错,只是我们的路不一样。阳魏,祝你幸福!”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阳魏愤怒地吼了一声:“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在乎过我?!”
周嵩听见这句话,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停留,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鼻子此刻是酸涩的,不在乎,会为一个人等上四年?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不想让彼此留下一个面目可憎的印象,就当不再爱了吧。
周围吃饭的人已经注意他们很久了,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确是一出让人脑补无限剧情的大戏。
周嵩迅速离开酒店,天色已经晚了,华灯初上,五彩的霓虹照不淡浓稠的暮色。天空中飘起了无边丝雨,如周嵩的愁绪一样铺天盖地地斜织着,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周嵩没有打伞,也没有坐车,他漫无目的地在雨中疾走。说实话,从林小川告诉他那天开始,他就考虑到这一步了,然而真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无法释怀,将一个在你生命中存在了七年的人生生剥离出去,这种痛楚比剜心割肉又能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