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21)
“我艹。”薄淙说。
“我靠。”林渠也说。
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没人说话,宁梁冷笑着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过了好一会,他夺过一杯奶茶用力打开使劲吸了一口,然后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对她来说我只是个普通同学,杨絮和谁谈恋爱是她的自由,我会祝福她。”
“这格局。”林渠一脸佩服的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呢,”宁梁又说,仰着脑袋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说:“喜欢一个人,你不追,就别怪人家喜欢上别人哟。”
姚远悄悄的凑到薄淙旁边说:“我看他神经有点错乱呢?”
薄淙抬手把他的脑袋推开,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继续吃饺子。姚远被推到往后一仰,伸手扶住后面薄淙的桌子才没摔倒,结果不小心碰掉了桌子上的一堆东西。
“今天我怎么净惹事呢?”姚远叹了口气,弯下腰捡掉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后,姚远看见了压在书下面的一副手套,拿起来拍了拍土,问:“薄淙,你买手套了?”
林渠搭话:“怎么就买了一副,好残忍。”
“不是我买的,”薄淙抢过手套,站起来放到床上去了,“越哥的,他买错了戴着大,我戴正好就给我了。”
姚远说:“那我们就不给你买了。”
吃完午饭后宁梁就躺床上不动了,闭着眼耳朵里塞着耳机,林渠和姚远特别照顾他情绪,干什么都轻手轻脚的,整的好像宁梁真失恋了一样。
宁梁的话让薄淙心里有点乱糟糟的,宿舍里沉默的气氛憋的他难受,他站起来去抽屉里拿了块巧克力塞嘴里,然后从储物柜里拿出画箱去了阳台上,关上了阳台的门。
他们宿舍四个人的画板都放在阳台上,阳台挺大的,还有窗户,不打开的时候整个阳台就是封闭的,所以不用担心下雨刮风,他们平时上课用不到自己的画板,有时候有绘画设计之类的作业又不想去画室,几个人就挤在阳台上做。
今天是个好天气,临近下午太阳正好照在阳台上,薄淙用舌尖慢慢化开嘴里的巧克力,然后从画筒里拿出那张在家里没画完的画,把四个角贴在画板上。
薄淙盯着画了一半的人像,皱着眉看了一会,低下头削铅笔,画上陈越泱那双漂亮的单眼皮眼睛温柔的看着他。薄淙其实并不擅长画人像,他报专业时老师推荐园林设计这个专业也是因为他的景和物画得更好。
但薄淙把陈越泱画得很好看,他与画上的眼睛对视着,感觉像是陈越泱正在看着他那么生动,薄淙忽然就明白了,花草静物是没有感情的,所以任由他摆布怎么美丽怎么画,但人不一样。
削好的铅笔笔尖很锋利,轻轻划过素描纸留下浅浅的痕迹,薄淙的手在抖,笔尖却很稳,一笔一划的用灰色描出陈越泱看着他时总是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削瘦的脸颊,细长的脖颈,然后涂上一笔笔浓墨重彩的颜色。
他咽下嘴里的巧克力,弯腰抽出高光笔在白色颜料里蘸了蘸,然后用微微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又郑重的点在了那双眼睛里。
人是有感情的。薄淙心想,他不知道陈越泱看着他时在想什么,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画。可是薄淙喜欢陈越泱,那些喜欢在他心里横冲直撞,最终逃出来顺着他的胳膊钳住了他的手,覆在他手里的笔上,把那些喜欢画到了陈越泱的眼睛里。
霎时生动起来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带着薄淙,回到了初遇那天的第一次对视。
乍见天光,于是一见钟情。
午后的阳光慢吞吞的挪动,不偏不倚的照在薄淙正在出神的眼睛上,他闭上又睁开,对上的还是画上栩栩如生的人,平静下来的心跳又有些变快的趋势,薄淙觉得闷,站起来推开了阳台的窗户。
他们的阳台前面有棵枝繁叶茂的梧桐,夏天茂密的枝叶能挡住大部分的太阳,秋天到了后枯萎的树叶总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窗户一打开便飘进来几片,轻轻打在薄淙身上,他手里还拿着画笔,撑着窗台垂头深吸几口气,才缓缓睁开了眼。
不停飘落枯叶的梧桐树下面,陈越泱手里抓着大把的叶子,正抬头看着薄淙。
刚才在纸上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人忽然出现,薄淙被惊得一下站直了,六楼太高,他看不清陈越泱的表情,只看见陈越泱好像笑了。
薄淙转身低下头去看那张画,又探出头去看陈越泱,陈越泱这次冲他挥了挥手,薄淙的心又开始狂跳,脑袋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想让陈越泱别走等他下楼,却发不出声音,急的捶了捶窗台,然后他指了指陈越泱,又指指自己,再然后,就转身跑了。
从宿舍楼前绕到楼后的距离不算长,但也几乎要绕楼一圈,薄淙跑的飞快,枯树叶在他脚下咔嚓作响,宿舍楼后面没什么人,陈越泱特别显眼的站在落叶里,脸上没有意料之外的惊讶和笑容,他的眉毛微微皱着,开心时上扬的眼尾此时也垂了下去,陈越泱眨了眨水光明亮的眼睛,看着薄淙向自己跑来。
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
第16章
在陈越泱有关高中的记忆里,薄淙从来没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放在眼里,因为薄淙根本不认识他。
高中时候的薄淙心无旁骛,除了画画就是打篮球,宁梁身边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他还是只有画和篮球。陈越泱见到他时他总是急匆匆的,大概是美术课文化课双重压力,还要挤出时间去打球,别人是走路,他们几个就老是用跑的。
所以陈越泱每次偷看他都很光明正大,坐在操场看台或者连廊上,还有食堂里,甚至有几次从薄淙身边擦着他的胳膊走过去,薄淙一次都没有发觉过。
路过薄淙身边的那一秒特别长,长到陈越泱现在都没有走出去。
直到现在薄淙每次向他跑过来,陈越泱都要晃神,好像回到了高中,感觉薄淙在重走一遍他的高三生活,像拼图一样,把那些薄淙没看到的地方一步一步填上。
“你在想什么?”
陈越泱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躲开薄淙那双发亮的眼睛,手里的梧桐叶被他捏得变形,从中间裂开,他松开手,叶子轻轻飘落到地上,陈越泱的心跳也归于平静,他抬起头来,对薄淙笑了笑,说:“想你为什么跑这么快。”
薄淙说:“我怕你你没看见我。”
陈越泱看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很轻的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样子,“我不会看不见你的。”
我怎么会看不见你呢?明明是你一直没有看到过我。陈越泱在心里默默道,然后飞快换了话题,问他:“你在阳台上画画吗?”
薄淙点点头:“这么高你都看见了。”
“我在这有一会了,路嘉怡借了相机要来这拍照,让我来等她,结果现在还没到。”
“我可以帮忙拍!”薄淙一下抬高了声音,“我挺专业的。”
“那路嘉怡要开心死。”
宿舍楼后面是一条有点窄的梧桐路,路两边栽着高大的梧桐,秋天和夏天最好看,学校里还有一条银杏路,也是江大秋天很有名的一个小景点,但是那里人多,梧桐路这边人少很多。
路嘉怡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落日照在这条路上更好看了。路嘉怡背着个相机包,看见薄淙也在后一下瞪大了眼。
“你,你们,你们俩…”
“好好说话,不许装结巴。”陈越泱走过去从她脖子上拿下相机包,又接过她手里的包,“薄淙是专业的,他给你拍。”
“真的!”路嘉怡瞬间忘了问他为什么在这,“你不是学美术的吗,对摄影还有帮助啊?”
薄淙低着头打开相机,“我爷爷是开照相馆的,我就学了几手,不专业,就一点皮毛。”
路嘉怡带的辅助设备挺多的,打光板都带来了,挺大一个,陈越泱得两只手拿着。
“我特别想知道薄淙没来的话就咱俩怎么搞。”陈越泱拿着那个打光板在路嘉怡旁边蹲下给她打光,旁边还放了两个打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