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癖(8)
吐出一口稀薄的烟圈后,他垂着眼睑和任喻对视:“灰色。”
“这样还不熟吗?”任喻提起唇角,压低声音,好似在袅袅的烟雾中同他分享一个秘密,“可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内裤的颜色。”
方应理的瞳仁颤了颤,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可以嗅到任喻身上很清淡的椰子的味道,就在这时,任喻向后拉出一步距离,仿若刚刚只是好友间的说笑。
“来吧。”任喻挥了挥手,“晚上九点,千夜酒吧。”
千夜酒吧的老板其实并不是他。
而是他的好友,楚惟一。早期的时候他确实帮过点忙,取了个名字,搭了下台。但他不是个心定的,要他兢兢业业地经营这份实业实在太难,等楚惟一开张的时候,人已经跑到美国唐人街给一个老中医打下手去了。
好在朋友多好办事,这次做人设之前,任喻就跟楚惟一打好了招呼,分他半个老板当当,拿到尾款他就完璧归赵。
楚惟一擦着酒杯,看他支使小弟们挂生日快乐的彩色气球,有点忍俊不禁。
“认识你八百年,头一次看你拉排场过生日。”他说,“你就编吧。我估摸着人家就不会来。”
“不来就当我过生日呗,你自己都说难得一次了。”任喻在高脚凳上坐下,“我叫了一堆美女朋友,你就尽管上好酒招待着,不信方大律师清心寡欲、油盐不进,但凡要是看上一款,事情就好办。”
其实他并不过身份证上的生日,早些年管得不严,为了让他早点上学,父母把他的出生日期往前报了半个月。不过他平常也不过生日,组这个局就是想摸一摸方应理的喜好罢了。
八点五十的时候,陈薪到了,带着女朋友闵小玥一起来捧场。之前都见过面,场子热起来很快,闵小玥也是多少有点社牛在身上,眨着眼对任喻说:“我听陈薪说起这个方应理,感觉就是那种很装的律政精英吧,面上说着不要,心里不一定怎么骚……”
陈薪用脚踢了一下她的脚侧。
“……骚动呢。”闵小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回瞪了一眼陈薪。
任喻直乐,想象一下方应理那副皮囊下面,倘若藏着颗骚气的心,那还真是挺有意思。
九点整,蛋糕掀开盖子,酒水全启开,灯光已就位,人没来。
九点一刻,任喻说不等了,站起来开了一瓶香槟,特意摇过后开的,爆开的酒浪洒了一身,胸前湿一大片。气氛一下嗨起来,喝酒的喝酒,摇骰子的摇骰子,舞池里调高了音量,碟打得飞起,任喻面上看不出沮丧,闷头干了一杯,跳到舞池里跟人比跳激光雨。
他逆着光源,过分炽亮的背光从后面穿透他浅色的衣料,透出他身体的轮廓,勾勒出隐约的腹肌线条。实在是很漂亮的身形,因此跳起来不显得土,反而有点儿野,胳膊抬起时衣摆上扯,露出软而灵动的腰肢,摆得让人想掐一把。
跳累了往卡座上一瘫,任喻喘着气又喝一杯,问还在座位上的几个人:“玩什么呢?”
闵小玥答:“刺激的,来不来?”
任喻勾起唇角,这世上还有什么刺激是他受不住的:“来啊。”
然后几个人开始比点数,任喻掷了个2出来,就数他最小,必须要接受惩罚。
“怎么罚?”任喻喝酒上脸,嘴唇是艳的,颊上像抛过光的粉色碧玺。
下一刻眼罩给他戴上了,唇间戳进来一根细长的手指饼干。
“就叼半截。”闵小玥说,“然后有人吃外面的半截,你一会儿猜是谁。”
任喻抿着嘴唇笑,靠在椅背里,头向后仰,纤长的脖颈展露无遗。
巨大的音浪撞击耳膜,在这宏大的背景音里,他隐约听到几个人细细碎碎商量的声音,但很快寂静下去,除了鼓点,再没有别的。
“再不来,我要吃完了,这饼干都化嘴里……”
话未说毕,忽然一只手凶猛地扣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掰向一侧。
伴随着很松软的咔嚓声,饼干断开,分割点就紧贴着他的唇肉。
他们挨上了。
作者有话说:
我跳跃,我旋转,我阴暗地爬行
第8章 试试
任喻愣了一下,回忆一下在座的,好像没谁真能玩这么疯。
可很快他意识到,这只手有些熟悉。裹着极鲜明的烟草味,指腹有单薄的粗粝感,指节的力度蛮横,像是遒劲的一笔金钩。
但不能吧。
他有点绷着劲儿,懈不下来,在一片浓稠的黑暗里,他感受到那个人没走,就在自己身边垂着视线审视自己,等一个答案。
“猜吧。”是闵小玥的声音,不知是不是任喻的错觉,他觉得她的声音兴奋到有些发颤。
他舔了舔嘴唇,舌苔有些发干:“陈……陈薪,你小子?”
“那不能够。”陈薪拍着大腿否认。
又一连猜了两个人,都不对。
任喻呼吸发紧,他想猜又不敢,干脆一把扯下眼罩,在晃动斑斓的色彩里和方应理的视线撞击在一起,引发一场心脏深处的核爆。
“抱歉,工作原因,来晚了。”话虽这么说,方应理的视线还是向下睨着,带着几分玩味和倨傲,看上去并没有多抱歉,而是有些漫不经心,不过他身上的着装印证他的说辞,还是一件没来得及换的白衬衣,只是多解开一颗纽扣好适应现下的环境,“恰好看到你们在玩游戏,半路加入一下,别介意。”
嘴唇上刚刚接触过的那一点猛地灼烧起来,任喻撑住椅背站起来,这才发觉确实有些喝多了,身体禁不住晃动,笑意也变得和缓而粘稠:“当然不介意。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里空荡无人。任喻洗了一把脸,酒意的热度稍褪,但下颌被对方指腹捏过的地方还是出奇得烫。
好奇怪,像是被烙上了。怎么也去不掉。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任喻双臂撑在洗手台上抬起头,额发尖上的水珠滴落,砸在眼睫上,他在水晕中看到方应理走进来。
狭窄的空间内,灯光是糜烂的番茄色,两个人呼吸都有些沉,有某种心照不宣的气氛在弥漫。
“喝多了?”方应理问。
“有点。”任喻的目光不可遏制地落在对方的那只手上,暴起的青筋和骨节本就轻而易举可以引发他脆弱的高|潮,而上面新添的疤痕,在破坏美感的同时,却又生发出一种隐秘而暴戾的张力。
方应理意识到他的目不转睛,故意将手撑在任喻的手侧,掌腹压出的软肉贴在一起。
“是32岁生日?”
“嗯。”或许是喝了酒,任喻笑得有些轻狂,眼底潋滟,一开口就是不知轻重,“你是不是比我小两岁,得叫一声喻哥。”
“呵。”方应理又从喉咙里发出很轻的气声表达不屑,但他的身体却压近一步,任喻随之后退,腰抵在洗手台的边沿。
“你空着手来,还冷嘲热讽?”任喻挑起眉尾,鼻梁上泛起涟漪般的细微褶皱,方应理的视线落在那里,咬死那颗被牵动的小痣。
“任老板,你皮肤很红。”
喝了酒,又或是太热,还可能是……
“你离得太近了。”
能感受到对方紊乱的呼吸、酒气,刚刚手指饼干玫瑰味道的夹心,一点点椰子。
方应理问:“不喜欢?”
他说话带着一点气音,明明腔调冷漠,偏偏又蛊惑人心。
任喻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不愿违心:“那倒也没有。”
“你喜欢男人。”
尾音扬起一些,好像是问句,但更像是陈述。
任喻的性取向是个秘密,他没和别人说过。他抿了抿唇,用眼神抵挡进一步的试探,沉默着不说话。
“接过吻吗?和男人。”方应理步步紧逼。
任喻怔了怔,喉结滚动,在酒精的麻痹下他开始缓慢地思考。
“我时间不多。”方应理低头看一眼腕表,皱起眉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