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癖(28)
就在这时,方应理勾起唇角,将被任喻压在身下的空调毯抽了出来,向侧面一躺,从他身上翻身下去了。
“睡觉。”
“草……”任喻心里暗骂一声。
之后彻底息声,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睡踏实了,空调嗡嗡地响,在单调的白噪音中任喻很快听到方应理的呼吸变得平稳,他又等了一会,感觉自己也有点昏昏欲睡,但在濒睡的前夕,他又将自己拉回来,奋力睁开眼,在黑暗中看向方应理。
这个人面对着他睡着,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珠是完全静止的,薄毯略略遮住腰腹,又因为是侧睡的缘故,袒露出的一半胸线要更深邃一些。
看起来是真睡熟了。
任喻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披起外套,借着小夜灯赤脚走到餐厅里,好在Theta睡在阳台,否则还真不好行动。地板如水一般凉,等在餐柜前站定后,他蜷了蜷脚趾看向卧室,那里一片静谧,甚至有些安静过头。
任喻又回过头,盯住那个立在架上的暗蓝色文件夹,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引发呼吸困难。在短暂的出神中,这个文件夹幻化成一个钩在钩上的鱼饵,他变成一尾在水中游弋的鱼,他看着那个肥美的饵食,在冒险与忍受饥饿间摇摆不定。
最终他无法抗拒这种诱惑,果断抬手抽下了那个近在咫尺的“真相”。
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隐藏的究竟是不是一个邪恶世界。
他从外套口袋掏出针孔摄像机,将手放在文件夹的侧边,翻开了封盖。
是打车票。
里面夹着一沓无关痛痒的打车票。
任喻背上的汗一下就下来了,他调亮手机,借着光线睁大眼仔仔细细翻看,没有其他文件,甚至打车票上连可供研究的多余的字符都没有。
……
他猛地意识到,他大概率被耍了。
他常和邓微之说,线人线人,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人,做这行五年,他没想到在金盆洗手的前夕,竟被鱼给钓了!
心慌意乱间他立刻将文件夹重新插回架上,所有碰过的物品一一复位。刚做完这一切,背后就响起了他在监听器里听过无数次的家居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方应理前重后轻独特的脚步声,径直停在了他的背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方应理的手臂高高抬起,他下意识抬起手腕格挡,却见方应理不过停顿了一秒,然后照常伸直手臂,从他的颈侧穿过,摁开了餐厅吊灯的开关。
“怎么不开灯?”方应理语气平静,偏偏没有惊讶。
与此同时,任喻的脑子里闪过很多话术,并为每一个谎再续上圆满的下一个谎——比如半夜醒了,醒了为什么来餐厅,口渴,口渴为什么要动文件夹,因为好奇。热点新闻,谁不好奇。
“突然醒了,口渴想找水喝。”任喻耸耸肩,“怕开灯太亮把你弄醒了。”
他该问文件夹的事情了,如果他看到了的话。
“冰的可以吗?”
跟他设想的不一样,任喻微微愣怔,或许,方应理什么都没看到。
“都行。”
方应理走到冰箱边,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递给他。
“谢谢。”任喻蓄力拧的时候,发现瓶盖在递来之前已经被方应理拧开了,他仰头喝一口,为没被发现而松一口气。
“那我先睡了。”方应理说。
任喻目睹他转过身,离开餐桌,明明已经朝卧室走出一步,却突然停下再次抬起手臂,向放有文件夹的餐柜伸去。
心脏猛地揪紧,任喻的嘴唇停留在瓶沿上整个人僵持在原地,瓶身上凝出密密麻麻的水珠,过低的温度如尖刺扎痛他的指腹。他眼睁睁看着方应理将柜沿上的一袋茶包放回到文件夹旁边的缝隙里,然后阔步返回了卧室。
指尖的凉感从手臂蔓延攀爬至于脊背,这个茶包是他刚刚抽文件夹时不小心掉出来的,这难道是方应理故意设置的标记?如果被人动过,一眼就会发现它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可如果是,为什么他不问?
重新回到床上时,方应理悄无声息,像是早已再次进入睡眠。
这下轮到任喻彻底睡不着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再次从方应理的眼皮底下逃脱。
他反反复复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寻找解释,或许方应理就是恰好在欢颜的文件夹里只夹了打车票,其他文件存在了律所,而那个茶包是他随手放置的,他以为什么时候被自己碰掉了,于是就重新放了回去。
如果不这样解释的话,他实在想不出方应理为什么不质问他,不拆穿他。
线人的目标会为线人隐瞒吗,他会在被窥视被欺骗的位置安之若素吗?
反正任喻将自己代入方应理的位置,他的答案是,绝不。
作者有话说:
任喻:oh~真的太糟糕,偷看又被发现辽。你居然对我笑,电流直击我大脑。
线人的目标是不会为线人隐瞒,但男朋友会为男朋友隐瞒(笑)。
第30章 缚绑
第二天任喻是骤然惊醒的,楼上生活起居发出的响动,水管中淙淙流过的水流,窗外车辆的嚣动和鸣笛使他意识到时间已经来到早晨。
可当他提起眼皮,却始终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等意识清晰一些后,他发现自己的眼睛上遮着一块眼罩。
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自己,没有其他呼吸声,方应理应该不在。
他向上抬起手臂,想取下这块眼罩,却倏地发现无法驱动四肢,他的手腕和脚腕被牢牢绑在了床头和床尾!
胸腔深处轰然一阵崩塌。
糟糕,被方应理发现了。发现他的身份,发现他昨夜的别有用心。他所做的早就被方应理尽收眼底,他只是装作一无所知。
心脏激烈跃动,牵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任喻开始激烈挣扎起来,布料不断摩擦腕部,刮出血色。
“方应理!”任喻叫喊起来,混乱中手肘重重磕在床头柜上引发尖锐的痛楚,“草!”
忽然一只滚烫的手贴上来,手指攥住他不断挣动的脚腕,力道出奇得大,那里的皮肤被拧出雪色的白。
“方应理?”他试探着问,声线颤抖。
手的主人却不回答,只是从任喻敏感的腿部内侧一路缓慢上行,指尖流连,似一场漫不经心的狎弄。
“方应理,松开。”他神经绷得很紧,被束缚的肢体,看不见的黑暗,让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而近乎哀求的尾音却在被握住时戛然而止,下一刻双腿被抵开,一个赤裸结实的躯体挤进来,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床垫沉下去,阴影覆盖上来。
他猛地扬起后颈。
任喻霍然睁开双眼。
是一个梦。
他失眠整夜,在清晨五六点的时候堪堪昏睡过去,最担心的事变成梦魇让他无法醒来,然后就一直睡到了将近九点,但现在身边是空的,浴室里响着淋漓的水声。
方应理没有出门上班,直到此时,任喻才大汗淋漓地想起,今天是周末。
“不再睡会?”方应理擦拭着头发走出来,上半身如同刚刚在梦境里所触及的一样赤裸着,好看的小麦色皮肤上泛起湿漉漉的高光,任喻几乎还能回忆起,他留在他身体上的温度。
梦境带来的羞耻感在看到真人时被无限放大,任喻深吸了一口气,艰难而又忐忑地移开目光。
“我得去一趟警察局,然后买门锁。”
方应理对他的回避并不理解,只是固执地审视他,看他整个人在围拢的毛毯里团着,一脸睡得不清醒的样子,骨子里那点精明气没有了,只剩下不自觉的懵懂,像毛绒绒的布偶猫。
“我载你。”方应理说。
只要没被发现,没有像梦境里那样发展,一切都好说。任喻不置可否,揉了一把睡得微乱的发,走到洗手间洗脸,却发现新的一次性牙刷拆开过了,摆在漱口杯上,牙膏也给他挤好了。
有点大事不妙。任喻觉得他第一次有点好奇婚姻了。
这该死的好奇心。
两个人给Theta放了狗粮,方应理检查了一下德牧没全部立起来的半边耳朵:“再等半个月,还是不行的话,得买个立耳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