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成瘾症(51)
齐君皓看了眼表:“约了十一点,应该快了。”
如今天气渐暖,辛安也长大,齐君皓那天去朋友家做客看见他家草坪上的小秋千,回来便给辛安也买了一个,今天就过来装上。
齐君皓这人面上冷,话也少,辛辰刚开始还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对方是不喜欢他,怕他来分家产,后来才知道这人对谁都是这样,表面上没有什么,但他对辛安的疼爱不是假的。
正说着大门外就停了辆运货卡车,家里的阿姨去开了门,工人们手脚利索,不到半个小时就把秋千和滑梯组装好,原木小秋千连着摇篮椅,在碧草如茵的草坪上倒是相合。恰逢这些日子天气不凉不热,下午的时候将辛安往秋千上面一放,辛辰和简维在一旁闲聊看书或者画画,日子分外惬意。
等入了夏,怕阳光伤到辛安的眼睛,便加了顶太阳伞,只是辛安不满足于盯着伞面或者小玩具看,摇摇晃晃地要坐着了。辛安喜欢看辛辰画画,虽然也看不懂什么,但如果辛辰在草坪上写生,辛辰圆溜溜的大眼睛就总是看着他的方向,简维见她瞧得目不转睛的模样觉得有趣,还打趣说,安安说不定遗传了辛辰的天赋,以后也做个小画家。
辛安咬着手指冲爷爷傻乎乎地笑。
这边一派祥和,然而另一边的情况却不甚乐观。随着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陆柏谦心底的躁郁也逐渐升温。
那种翻腾的暴躁像是汛期里咆哮着的河流,几乎把堤坝冲垮,光是镇压,就花光了陆柏谦的精力。
他抽烟抽的很凶,身上好闻的沉木香几乎被烟草味掩盖,露台上的烟灰缸短短一个晚上就能被烟头填满,往常在家里他去的最少的辛辰的画室如今变成了停留最久的地方,陆柏谦常常在里面枯坐。
他不会在画室里吸烟,珍惜的保存着实际上早就消散了的花果香。
在辛辰的画室里,陆柏谦有时一坐就是一整晚,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辛辰的画,辛辰用了一半的颜料,辛辰握过的笔,恍惚间似乎能看到少年有些瘦弱的身影在画架前忙碌,但是伸出手,却什么都碰不到。
他懊恼自己不停的想起辛辰,却又对那种蚀骨的思念无可奈何。
长时间的失眠与饮食失调让他的精神状态跟着下滑,精力甚至还不如过渡期的那几年,疲惫与倦怠伴随着他整个白天,到了夜晚却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哪怕短暂的浅眠,也总是被惊醒。
不是噩梦,是美梦,有辛辰的,很美的梦。
但是做不长久,很快就会醒来,只剩下眼前满室空寂。
这天一场与分公司高层的会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与会的人都疲惫不堪,在会议的末尾,陆柏谦甚至轻微地走了下神。
因为投屏上面展示的是最近刚建起来的御湖湾第三期的开发进程,而他给辛辰的房子就在御湖湾第一期。
辛辰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那里?应该是了,H市房价高,辛辰又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孩子,应当不敢随便卖房买房。
这个认知让陆柏谦心跳有点快了。
他给出去的房子,当然清楚在哪里,既然如此,何不去看一看?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断了就是断了,何必牵扯不清,再过一阵子那点记忆消磨光了,两人就该彻底分道扬镳了。
只不过这话他劝了自己好多次,如今的情况使他不得不动摇了。
就在他的走神当中,上面的人结束了展示,等待他的点评。陆柏谦晃了下神,随即轻轻点头,简单的指出了几点问题,他掩饰的不错,没人看出来他刚刚完全心不在焉。
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会议室,陆柏谦乘车返回世纪华庭,车子在夜晚的湖边飞驰,左侧是高楼大厦,右侧是粼粼水光,就在岔路口上,陆柏谦却突然发话。
“右转。”
司机立刻遵从命令转入右转车道,同时有些疑惑,这是还要去哪?
陆柏谦道:“过了路口找个地方停一下,你打车回去吧。”
司机下了车站在路边,目送车子朝着与世纪华庭背离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50章 他不甘心
御湖湾楼下的绿化不错,草坪青青,林木苍翠,清晨传来一阵阵啭啭鸟鸣。
陆柏谦坐在车里,一双熬得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单元门的门口。
昨天一整晚,辛辰房子的窗户没有透出一丝光线,从十点到早晨,周围的窗子都晕出一团暖黄的光,隔着窗帘看到人影晃动,而辛辰那里却毫无动静,仿佛根本没人在住。
陆柏谦期冀的那一丝抚慰化为了泡影。
他不死心,依旧盯着门口。此时尚早,只有零星的遛弯晨练的大爷大妈出门去,稍后日头往上升了,上课的孩子们和上班族也接二连三的出了门,到了九点多,人流又稀疏下来,隔很久才能有人出来了。
但是没有辛辰。
他只是想隔着窗,看辛辰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辛辰投在窗帘上的影子也好,可辛辰不见了。
他没有住陆柏谦给的房子,那他去哪了?
一种惶恐与茫然席卷而来,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也有些糟糕,他伸手挂挡,但一直保持着固定动作的手臂传来一阵涩痛。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肩颈和腰背都像是经了风雨的铁零件一样,难以转动,微微一动仿佛就能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车子还没开出去,手机先响了起来,是何一励。
“陆总,您昨天和刘总约了十点见面,刘总现在过来了,我先把他安顿在会客室,您看?”
“推了。”陆柏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他的嗓音喑哑,“辛辰现在在哪?”
何一励一懵。
刘总并不是什么小鱼小虾,挺重要的客人,又提早来了这么多以示尊敬,怎么看现在放人鸽子也不是陆柏谦的所作所为……不是,等下,他上哪去知道辛辰现在在哪?
他语塞片刻,迟疑道:“在……童画?不对,今天周三,童画晚上才有课。陆总您等等,我现在去查一下。”
陆柏谦径自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冲出了御湖湾,奔驰出去几公里才满身冷汗的停在了路边,惊觉自己就这么跑了出来,毫无目的的,完全是在乱转。
他只知道辛辰不见了,在他曾经的认知里,辛辰总是存在的,过渡期的时候他会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找到辛辰的身边去,但是现在过渡期已经结束,他找不到辛辰了。
以往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倒也没有关系,可他昨晚突然去找了,然而扑了个空,随之而来的无处可寻的恐慌和迷失几乎将他淹没。那种感觉没有道理,他找到辛辰又能怎么样,找不到又怎么样?可是陆柏谦说服不了自己,他感到一种失重一般的空落落,那种空落落逼他必须做点什么。
何一励的动作不慢,但齐君皓早就应辛辰的要求把他的病历和辛安的档案遮掩了过去,画室那边的老板听白泽南的,更不会往外透消息,时间紧张,何一励最后只拿到了最近童画少儿美术馆的排班:“陆总,辛辰今天晚上有课。”
陆柏谦蓦然抬头,看向车窗外面,大厦上面挂着的童画的招牌。
他停不下来,却又无处可去,于是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在路上漫无目的的开了整整一个白天,油量见底的时候最终停在了这栋写字楼的下面。
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和进食,陆柏谦疲累不堪,本想小憩片刻,却又怕睡过了辛辰来上班的时间,于是便只是靠在座椅上等待。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等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就看他一眼,然后就回家去。陆柏谦这样想着。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路上的车流密集起来,不断地有家长牵着孩子从车上或者公交车上下来,送到大厦里面去,陆柏谦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写字楼的门口,从喧嚣混乱的人群中分拣他熟悉的那个身影。
突然间,大路上驶下来一辆迈巴赫,直接停在了大厦前面的空地上,接着副驾驶的门被推开,走下来一道陆柏谦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辛辰下了车,齐君皓也推开车门走下来,拉开后排的车门将辛辰的包递给他:“晚上我有事,你下课了给司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