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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客(20)

作者:半缘修道 时间:2023-03-01 11:01 标签:年上 甜宠 民国

  “一见钟情,你不懂吗?”韩璧君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她放松地倚在椅背上,道:“他身上有一种很吸引我的脆弱感,你能明白吗?他那么干净,却又是这样的身份。他适合出现在诗篇或者童话里,如果他出现在我眼前,那么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残忍了。”
  韩龄春嗤笑一声,“无病呻吟。”
  韩璧君瞪了韩龄春一眼,道:“如果你见了他,你也会喜欢他的。”
  “我不会。”韩龄春心想,他喜欢凶的。年纪轻轻,却总背负着生存的压力,于是要凶,要野,要张牙舞爪才能不被欺负。连床上也凶,指甲把他身上抓出一道道血印子。
  有时候也是脆弱的,不是玻璃的那种脆弱,而是生铁,太坚硬了,过刚易折。
  狭窄阴暗的床榻里,年轻的韩龄春一点也没有世家出身的风度,几辈子没干过事一样索求无度。他埋在陈岁云身上不知道白天黑夜,睡醒了的时候,韩龄春会点一支烟,很劣质很呛嗓子的烟。身边的陈岁云在睡,肩背雪白,韩龄春很想在上面弄出些痕迹。但陈岁云埋头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碰他,因为他会骂人的。
  “四哥?”韩璧君叫了韩龄春几声,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韩龄春回过神,端起茶杯,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换了是你,你会喜欢什么样的?”韩璧君问道:“十年前,你刚从家里跑出来,来到上海这片花国,就没遇见个红颜知己?”
  韩龄春笑了笑,“怎么,你离家出走就是为了邂逅一段爱情?”
  “当然不是,是为了自由。”韩璧君道:“但是……”
  她话没说完,陈岁云停下车子走过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
  “聊什么呢?”
  “聊陈玉华,”韩璧君指甲敲着茶杯边沿,“我想我真是幸运,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了我最喜欢的人。”
  陈岁云笑了笑,“你只见了他一面,就将他奉为最喜欢的人了?”
  “一见钟情,”韩璧君摇摇头,“你也不懂。”
  陈岁云就笑,站着喝茶。
  韩璧君道:“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么?我想见他了。”
  陈岁云没有同意,在他看来韩璧君并不是一个好客人。
  “我不想做他的客人,他在我这里也不是倌人,我喜欢他。”韩璧君道。
  “那更不行了,”陈岁云笑道:“你太年轻了,五小姐,年轻的人说话总是不作数。”
  韩璧君皱眉,看向韩龄春,想让韩龄春替自己说话。但是韩龄春只看着陈岁云,神色看似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却注视着他。反倒是陈岁云没有看韩龄春,他低头喝茶,抬头看唱诗班的小孩子,就是没有看韩龄春。
  韩璧君后知后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陡然间古怪了起来。
  陈岁云听了一会儿小孩子唱歌,放下茶杯道:“出了一身的汗,我去换件衣服。”
  韩龄春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书上。
  韩璧君看了他两眼,道:“陈岁云会用枪,你知道吗?他的枪法还不错,跑动的马,他两枪就撂下了。”
  “我知道。”韩龄春道:“我教他的。”
  “你还教他用枪?”
  “只是一些自保的手段。”韩龄春道:“我也不希望他有用枪保护自己的一天。”
  韩璧君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你是真的喜欢他。”
  乱世之中,他不仅庇佑了陈岁云,也教给他自保的本领。
  “父亲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韩璧君道:“他是什么身份,别说进咱家的门,就是在门口站一站,父亲还觉得脏了咱们家的地呢。”
  “我不需要他的同意。”韩龄春神色淡淡。
  韩璧君神色有些复杂,她觉得自己与韩龄春真的像,同样的叛逆逃家,又同样喜欢上姓陈的。她或许不理解韩龄春对陈岁云的喜欢,但是一想到陈玉华,韩璧君也有为他对抗父亲的勇气。
  韩璧君不自觉笑了,“伟大的爱情。”
  韩龄春看过来,韩璧君道:“是说我自己。”
  韩龄春兴致缺缺地挪开目光,韩璧君问他,“那么,看在我们如此相似的份上,你有对我的忠告吗?”
  韩龄春目光望向远方,“言出必行,说得出就要做得到。”
  韩璧君皱起眉,“像是爹会说的话。”
  韩龄春翻了一页书,“你不可否认,他的一些话还是有道理的。”


第18章
  韩龄春初见陈岁云的时候,陈岁云正值人生最低谷。他坏了嗓子,不能再唱戏,从戏班子流落到长三堂。
  韩龄春正处于最好的时候,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离开上海,天高任鸟飞。
  跑到长三堂是他计划的一环,他打算在这里花光所有的钱,然后纵情声色气一气他家老爷子。
  那时候长三堂最红的人是陈岁云的师父白海棠。那个人,明明是个男人,却秾艳妩媚至极。陈岁云没有学到他的半点妩媚,他第一次露面的时候,眉眼都是凶狠的。
  有人喜欢这样漂亮凶狠,宁折不弯的人,开出的价钱很高。韩龄春漫不经心地跟他打擂台,到后头两边的人都来劝。
  “你这样做属实有点坏规矩。”
  韩龄春才不管什么规矩,他又不打算在上海待多久。
  最后陈岁云给了韩龄春。
  韩龄春在上海无事可做,就每天跟陈岁云鬼混,到后来索性就住在陈岁云屋子里。
  陈岁云因为不能唱戏,报复性地把以前不能干的都干了,抽烟,喝酒,口味重的烧烤,糖分高的蛋糕,每天就瞅着那点进嘴的东西。
  韩龄春比他变态多了,他刚失去父亲的束缚,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他哄陈岁云喝酒,喝得烂醉,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然后随心所欲地摆弄他,什么鞭子绳子都跟他玩。等陈岁云醒过来就恼羞成怒,他跟韩龄春打架,打的床板都裂了,被韩龄春摁在墙上弄。
  “我本名叫陈凛,凛凛岁云暮的凛。”陈岁云躺在他怀里,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我师父说,凛这个字太尖锐了,在这行里,要软下腰才能活,所以给我改名陈岁云。”
  他摆弄着韩龄春的手指,“可我很喜欢陈凛这个名字。”
  韩龄春摩挲着他的腰,道:“陈凛好听,陈岁云也好听。”
  陈岁云咬住他的手指,咯吱吱地笑。
  短短几个月,陈岁云迅速被催熟了。放纵的感觉令人着迷,如果没有年轻时的荒诞放纵,想必陈岁云不会是现在的陈岁云。
  可实际上,这是属于韩龄春的冒险,陈岁云在其中甚至算不得一个爱情故事。
  后来,韩龄春终于找到了机会离开上海滩,他把所有的东西,爱吃的点心,没喝完的酒,丢在床角的衬衫,兜里的烟,钱,回忆都丢给了陈岁云,像一场飓风一样离开了。
  “你会回来吗?”陈岁云问他。
  韩龄春被即将到来的自由冲昏头脑,他捧着陈岁云的脸与他接吻,随口道:“当然。”
  陈岁云不想与他接吻,他紧紧抓着韩龄春的手。风真大,吹的陈岁云眼都红了。
  可韩龄春只看向驶来的大船,没有看到他红了的眼。他挣开陈岁云的手,轻巧地跳上船,从陈岁云的人生中消失了。
  夜色深深,陈岁云精疲力尽,倒在大床上。年轻的时候不养生,到这个年纪就要后悔。陈岁云从腰往下都是麻的,小腹酸得他难受。
  韩龄春心情很好的松开陈岁云手脚上的绑带,陈岁云叫了一声,道:“小腿抽筋了。”
  韩龄春坐起来给他揉腿,道:“你每天也跑跑跳跳的,怎么体力还这么差。”
  “就您体力好。”陈岁云阴阳怪气他,“我劝你也收着点吧,以后有你有心没力的时候。”
  韩龄春笑了笑,道:“你不觉得比以前,我已经很克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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