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般配信息素(85)
现在遇着这类情况,周惜都养成了一种自觉——在余京海的身边,能保平安镇魂儿。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往对象那边凑过去,小声地问:“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余京海似是感觉到了媳妇儿的不安和对他的依赖,顺手把住了媳妇儿的腰,很通窍地开始替媳妇儿问话。
“雷子,问你的,刚那话啥意思?我啥时候给你们家作过媒?”
他以为周惜是想问这个,胡大雷刚才怼孙明越的话里就这件事是他也弄不明白的。
“嗐,嫂子,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还不知道我和余爷的过命交情吧?我给你从头说啊……”
胡大雷乐呵呵的,手边没板子给他拍,也没瓜子给他磕,却愣是把自己整成了说书人。
余京海和胡大雷是老乡,在同个镇子长大,胡大雷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头儿。
起初他俩之间没什么交集,胡大雷到处惹事,余京海是从来不惹事,全然不同属性,哪怕是地方小圈子小,也没多好碰头。
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逢年尾快过节了,余京海家里来了亲戚,一群小孩儿由他带着玩儿,他带了几个出去打雪仗。
其中有个八表妹,身子骨弱,不太能捱冻,又非爱玩雪,出门前亲戚千叮咛万嘱咐让余京海上心照顾好表妹。
余京海性子老实,应下的事儿不掉链子,放着小孩儿玩雪,也留意着小表妹玩雪的情况,帽子要是歪了,就给她拨正,围巾快掉了,就给她拽回去。
原本就精心照看着,一路玩得平平稳稳,热热闹闹,安全又高兴。
余京海分个神替哪个表弟揉雪球的功夫,八表妹就突然遭到“袭击”,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大雪球扑到,脸都冻红了,当场噘嘴,哭得撕心裂肺。
余京海听见这哭声也急了,忙奔回去,就见胡大雷领着一群小跟班往他八表妹在的位置继续投掷雪球。
一群浑玩意儿就是逮着好欺负的小女娃撒赖皮。
余京海赶上去把好几个雪球都截了,楞巴巴地哄八表妹,向她保证,“咱不哭,哭坏自个儿嗓子忒亏了,哥给你出气,让他们给你跪啊。”
余京海说到做到,摸了摸表妹的小脑袋,旋身出去,抓雪抽人。
那些混混被他用碎雪一个个给拍跪下了,他又逮住当时带头欺负人的胡大雷,拍得更狠,像是要把人脑袋在雪地里刨出个坑来。
大冬天的,谁禁得住这种蹂躏,冻得牙都快掉了,只能求饶。
余京海心里窝火,他带兄弟姐妹出来玩儿,一直没失误过,这次却偏偏是最不能捱欺负的八表妹遭了罪。
他觉着亲戚给他布置的任务出现纰漏,是自个儿疏忽犯了错,连累小妹吃苦,可不得大怒,当下不肯撒手,硬搓胡大雷的头皮,要把人搓秃。
胡大雷横行霸道好些年,也没怎么吃过亏,意外惹来一尊煞神,被揍得屁滚尿流,脸还被雪冻白,呜呜哇哇地求爷爷告奶奶,让余京海手下留情。
他喊了一连串的爷爷,嚎叫着:“我都叫你爷爷了,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以后不敢了,见着你就绕道,我发誓绝对不欺负人了!!我头我头我头要废了!爷爷——”
余京海看他认错态度好,最后松了手。
胡大雷惊魂未定,怕得满脸鼻涕泪,还趴地上喊爷爷。
余京海才十几岁,这么个叫法让他不自在,接着跟人正儿八经地强调,“我姓余。”
胡大雷脑袋冻懵了,赶紧改:“余爷!余爷!我以后见着你就这么叫!我发誓!!”
那时候镇子上的混混们给自个儿起的称号里就有“xx爷”,显威风用。
余京海没心思跟这些人混,不怎么去关注这些名号,也没把胡大雷的话当回事,就拎着人跪回八表妹脚下去。
“我八表妹,你拿球砸的她,想办法把她给哄乖了。”
余京海很怕女娃娃哭,搞不定,哄不赢,便想着谁惹的麻烦,谁善后。
“八妹八妹咱不哭,刚是哥对不住你,哥浑哥不是东西……”
胡大雷抖着嘴儿,扎在雪地里,跪姿稳健地给那个还在抽嗒嗒的小表妹疯狂认错,使出浑身解数逗人笑……
从此胡大雷在镇上遇到余京海都会自动绕道,只在背后算计着想阴回去。
但那会儿余京海手脚都利索,年轻气盛,功夫硬,不怕事儿。
胡大雷带人偷袭个把来回都得不了手,也怕揍不到人,反暴露了自己,被事后算账,再来一次和鬼门关亲密接触的可怕经历。
再往后,胡大雷带人跟外边镇子的小混混干仗,对方人多,他们正到处拉人,事急,拉人更急。
余京海放学经过,莫名其妙地就被拉上了,他不轻易掺和打架,先是站边上看了会儿,大致弄明白了事情原委,是另个镇子的人找茬,理亏。
年轻人的义气在地域划分争斗中是最常出现的。
自己镇上的人挨外人打,大多都会觉着丢脸,余京海又正好赶上了这一仗。
能打的不出手,就是认怂,以后得被外人踩在脚底下,仰不起头。
余京海没再多想,搭了把手,有他的加入,战况逐渐逆转,偏往好的方向。
许多人都打红了眼,小孩儿打架就是赤手空拳掐脸挠脖,搞不出多大风波,更像是玩儿游戏。
但游戏也要计较胜负,为了赢,两个镇子的人都扔了规则,频下黑手,躲过的算本事,躲不过的就只能自咽倒霉。
胡大雷是领头的人之一,他先被人围了起来,双拳难敌四手,防备不及,险些被砸中后脑勺,这危机就是余京海给他挡掉的。
胡大雷忙乱中认出了人,那叫一个百感交集,仗干完了,还正式地整了套杯酒释前嫌的结拜流程,跟余京海和解,想拉余京海以后一块儿组队。
余京海不浑不站队,也压根没认为和胡大雷结过什么仇怨,不就是上回八表妹让他欺负了,他当场再道过歉,事儿就算翻篇了?
反正他啥也没往心里去,胡大雷却记得深刻,动不动就跑去称兄道弟,余京海也没勤快搭茬,交情处得不算深,脸熟是真的。
成天在身边转悠,脸盲都得熟。
胡大雷一副“兄弟我这辈子就认定你是我大兄弟好兄弟”的热火架势,张嘴闭嘴总叫“余爷”。
余京海纠正过,不管用,懒得再纠,也不碍着他什么事儿,对他没影响。
他却不知道,对胡大雷很有影响。
胡大雷看着他靠谱的一言一行,了解到他在镇上的好名声,痛定思痛,决心跟他学,流氓的作风收是不太能收回,但会做好事儿了,少惹祸了。
还因此得到了周边人的好评,心中滋味十分难言,后来家里出过点儿困难,他先前做的那些个好事带来了善果,人人相帮,助他家顺利地渡过了难关。
往后他心底就实在地塑了把尺,嘴贱手浪是不好改,可里子不会腐了。
成年后,胡大雷去镇外打工,走之前给余京海家塞了好些东西。
余京海不在家,余老太太也是实诚人,不好占人便宜,推托过。
胡大雷只说余京海改造了他,有大恩,说得感天动地,让余老太太觉得不收礼反而对不起人家,这才稀里糊涂地收下。
胡大雷在外打拼,换了好几个地方后,才在宜靖市安顿下来。
就是在这个城市遇到他现在的老婆,他老婆比他家境好点儿,脾气很火爆,眼里揉不得沙,最初非常看不惯他的痞浪。
直到碰上麻烦了,他老婆才发现他其实很靠得住,不是瞎贱,心很正,也很实,就愿意跟他好,爽快地跟他结了婚,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现在都能跟在爸妈屁股后头打酱油了。
胡·大说书人讲完了故事,热泪盈眶。
周惜的神情明悟了,余京海的脸却好像凝固了,随后一句磕巴话从嘴里挤了出去。
“你、他妈——都有娃了??”
“那可不。”胡大雷笑得可嘚瑟,“都这把年纪了,还不得有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