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般配信息素(145)
“余京海,你想清楚。”身后传来了周惜的声音。
他忍着回头的冲动,定定地喊出一句,“想清楚了!”
这次他加快了脚步,不再犹疑,决然地摔门离去。
客房里,跌靠在桌边的周惜扶着一方桌角,站直了些,脸上似是凝了厚霜,精致俊雅的轮廓僵硬得如同失去了活力的朽木。
“你没想清楚,你是在胡说……”
他目光茫然地望着某个方向,喃喃地重复着同样意思的话,心底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开来。
触摸不到的一大片狼藉凌乱,不停地撕扯着向来平稳庄和的神经线……
不知撕扯了多久,猛然袭来的热潮淹没了周惜仅剩的理智。
他的身体被急冲出来的野火撞得踉跄倾斜,整个人险些扑摔在地,幸而双手及时地扶住了桌椅,才勉强止住了继续下滑的趋势。
然而,手臂逐渐浮转绷直出来的青筋,皮肤阵阵发麻颤栗而起的躁动,岩浆迸溅般蹿流满室的红酒味信息素……
一个个Omega陷入发情期的征兆毫不留情地在这种糟糕的时刻接连突显,并且持续地加剧。
周惜转眼犹如置身汗雨火炉之中,眼眶猩红流溢,痛苦地收缩着呼吸,蚁虫过境似的酥痒令他指尖慌颤。
汹涌的渴望完全汇聚至一处,他已是满面失神难耐,低低地唤出了急切压迫在喉间的名字。
“余、京海……京海……”
而此时的余京海正身处于千里之外的小面馆,老爷们伤透了心,就想找个熟悉自在的地方喝点儿小酒解解闷。
这家面馆他和石延常来,生意好,能营业到凌晨,店里的老板、服务员和他俩关系都很熟。
石延接到余京海组酒局的电话后,很快就赶过来跟着一块儿吃上了宵夜,喝上了酒。
这兄弟不太能藏心事儿,情绪差不差,从酒喝进肚子里的量就能看出来。
石延自个儿猜着了七八分,等到人快喝高了,顺着刨话,很快便刨清了底。
日常爱放闪的小情侣热乎劲头一旦过去,不就得开始闹别扭吵架吗。
石延是过来人,比起余京海抱着酒瓶,苦大仇深跟酒干杯的愁苦样儿,他看得可开。
劝和不劝分,当然劝和。
“……虽然小周这回做法有问题,但事情已经这样儿,你发顿脾气就算了,总不可能媳妇儿真不要了吧?过日子不是这个退就是那个退,不然哪还过得下去?”
“是不能过了。”余京海说完,又灌了一杯白的。
店里明明开着灯,他眼里却不见光,全是灰蒙蒙的阴影。
石延听着他囔囔叨咕,心下直呵呵,不信他能真的跟周惜犟到底,更不信他舍得掰断这份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关系。
人当初怎么看上的周惜,怎么发力去追的,怎么追到手的,又是怎么一路把周惜当命一样紧张着的……
吃多了这两口子的狗粮,石延简直快要深信世上存在爱情童话,这会儿着实信不了余京海的酒后气话。
“长出息了啊老余,是不是真要刚?”石延和他碰了一杯接一杯,贫起了嘴,“那你现在说说,你给我整两句,他就是个屁,他算个屁,你说我听听?”
余京海握紧了酒杯,浓眉皱凹,直瞪着杯里的透明酒液,嘴皮子掀了个把来回,愣是没迸出一个字。
“决心呢老余?哎,不是说必须拆伙儿吗?”石延啧啧道,“我看你就别想跳出来了,他磨你,你也磨他,你能给他磨到老,你俩就得绑一块儿,你撒不了手。”
余京海眼瞳瞬即抽震,像是被哪个词激着了,呼哧出大气,狠晃脑袋,沉暗了声,“我没绑……”
“我没想绑着他……我想让他好……是真想……跟他好……一直好着……但他不好……”
余京海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谁都听不清,酒也喝得越来越凶。
“他不舒服……他难受了……他觉着有压力……跟我……不痛快……我干啥、这事儿……整的……”
直到手边再搁下一个空瓶,面馆里只剩他们这一桌客人,周围变得空旷,伴了呜呼寂寥晚风。
桌上手机忽然震响,和小面馆风格南辕北辙的高雅琴曲轻悠回荡,屏幕闪烁着某个来电备注名。
石延扫去一眼,瞅着“媳妇儿”的字样,忙给兄弟提醒,“小周来电话喽,接不接?”
余京海大手猛地一抄,直接摁住手机的关机键,终止了吵闹的声源,便重重地把手机扣回桌面上。
而后又摊开手掌,发狠地捂撸了一把脸皮,抹得脸上酒意徜徉。
“都是屁!”他拔高了声吼喝着。
“他算啥,他就是个——”
“他算个——”
连憋了两句忒不争气的断句,余京海眼中唯见酒色翻飞,整张刚硬的面孔愈发涨得通红。
已经喝醉的男人脑袋巍然一耷拉,咚地卧叩在桌前,胡里胡气地吭哼着。
“他算、算……他……是我宝儿……我的……”
第135章 有艳福,没有家
进了主卧的周惜蜷缩在衣柜边角,呼吸簌瑟,热汗浸湿了身上的衣裤,目光数度失焦。
他怀中抱着余京海的某件大外套,贴到脸侧摩挲,汲取着上面遗留的淡薄白酒味。
然而缓不济急,片刻的舒适也只是杯水车薪,浇不熄那些丛林森火。
放着拨号页面的手机躺在地板上,紧挨着他颤抖的腿脚,传出了冰冷的提示语音。
“……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周惜浑噩的头脑里不禁翻掠过了一幅幅画面。
“……阿惜,以防万一,我是说要是你家这头鱼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又刚好发热的话,就用我上次给你的那些抑制剂。”
“嗐,秦医生,这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肯定都在阿惜身边,这事儿我保准给他管好,不让他遭罪。”
“……媳妇儿,医生说打了长标,你那发热期会慢慢稳定,差的天数不大,也就两三天是吧,我给设了闹钟提醒,总之我会盯着啊别怕……”
“不过要是真有啥变化你记得喊我,我争取不让你多难受一秒钟,一来我就给它摁踏实喽……”
“……宝贝儿,我在呢,就在这儿,给你补着的,放松,咱放松啊,马上就舒服了。”
“……咋样,爽快不?我咋瞅这脸越来越俊了呢,还带小水花,我再亲口啊,艾玛,我媳妇儿老帅喽……”
“……呼,刚是不是给咬狠了?我看看啊看看我宝贝老婆……嘿哎、悠悠悠着点儿你咋这虎呢,才整利索就发威,急啥,得先检查检查是不是真管好了,甭闹……”
自从他们交往之后,每次这种情况发作时,余京海确实都会守在他的身边,给予充分的安慰。
他不再被发情期折磨,由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是挣开了束缚的畅快和轻松。
但这一次,余京海却失约了。
这是第一次,在他发热的时候,余京海不在他身边,打电话也叫不回人。
周惜身体不适,情绪也很是糟糕纷乱,渐渐的又怨又气,恍惚地嗔喃着他的Alpha也是个混蛋,管标不管治。
都多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天就快亮了吧,感觉捱了很久,就要撑不下去了。
他不想用抑制剂,只想要余京海的东西,想被那份滚烫的温度包裹、融化,为之倾倒、痴沉……
于是他艰难地抻动手腕,飘软的指尖轻轻地点中了手机屏幕的拨号键。
“回来么……回家……你能不能……回、家……”
他的声调降得很低很低,侧着头埋在外套里,深嗅着已经淡去的白酒香,露出的半只眼睛盯住了近在咫尺的那团微光,期待着下一秒电话就会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