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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开炮(100)

作者:大姨妈 时间:2022-05-28 08:49 标签:搞笑 经典

    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痛感到这时候才出来,血顺着手指滴落。
    我呆住了,不为别的,只为从她背后闪出来的那张脸,似曾相识的山羊胡子葫芦瓢。
    忍不住和他同时张嘴说了声:是你。
    真没想到我拍的竟然是老方的儿子。这个我烧伤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风趣老头,聊了一宿天南海北就擦肩而过。
    再见,竟是这种局面。
    我不知该以何颜面而对,只是下意识地把手擦着裤子,想甩干上面的湿意,却弄得半条腿都红了。
    老方跟打算上前的余刘二位显然已经照过面了,只冷冷地丢下一句:原来你们说的人就是他。
    老方……我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找我们家男的来吗?老妇不甘心地哭道:老方,去,去给你儿子报仇!
    你给我少说两句吧!老方喝道:不是你惯得,那畜生会有今天!二丫,跟我把你妈搀回去!
    老方,我……我这会心里真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了。
    老方看着我,眼神从凌厉转向有点茫然:怎么会是你呢……
    这下大家都有点怔,大约没想到我们会认识。老妇不敢相信地喊了起来:你认识他?你认识他??
    老方和我对视了半天,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
    我不认识他。
    他不认识你?他们走后,余所看着卫生员帮我扎着伤口,一片狼籍的审讯室里,他好象全然忘了刚才差点挨了一刀,饶有兴趣地问。
    我沉默不语。
    我想别的事。我在问自己,如果事先知道那是老方的儿子,我还会不会下这个狠手……
    王炮?刘律师边整理东西边笑:傻了?
    不认识。我说。是啊,我是等于不认识他啊。
    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然后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个的时候,余所拍了拍我的肩膀:王炮,甭管你们是不是认识,总之,现在我对你倒真的有了新的认识。
    我对我们这个案子也有了新的认识。刘律师笑。
    我心烦意乱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来来来,咱们抓紧时间,再把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分析分析。余所掏出几包烟来,一盒一盒地摞到了桌子上,看样子是又要大干一场。
    嘿嘿,这回我看有望争取个庭外和解了。刘律师打刚才起就一直没收起笑模样,晒被子是的那么张扬着。
    我不认识他!我恼火地喊了一声。
    这不是重点!刘律师从一个不锈钢保温壶里往杯子里倒,然后递给了余所一杯:余所,来提提神。自己又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凑上去闻了闻。
    余所一饮而尽,漱口一样地鼓了半天腮帮子,呼喝有声,然后咽了下去:重点是现在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母~~~~~~刘律师闭着眼发出赞赏的叹息,也不知道是为了余所的话,还是陡然飘在屋子里的咖啡香。
    你是说你们俩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
    不,我们当律师的只管动之以理,余所点着烟猛吸了一口:这晓之以情嘛,自然有人比我们更适合。
    啊?
    王炮,难道你忘了有个人,无论说出什么话来都比其他人要让人难以拒绝吗?刘律师细细品味着:恩,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你的面子,才能喝到咖啡圣手亲自做的咖啡。他冲我微笑举杯。
    缠上纱布的手,打不起鼓了,只能用手指敲敲,好象发电报是的。
    白天的事,我并不抱指望。不想再有希望了。也不想去想了。听天由命。
    炖猪走了才一个晚上,可我发现,我真的很想他。那种依恋,印象中只有在我爸身上才能找得到。除此之外,还真的从来没有谁,能在我心里占上这么高的位置。那种……依稀是让人期望膜拜的感觉。
    所以我要不停地敲着,假装他还在,假装这黑屋子里漫漫长夜并非只我一人独坐……让自己的意识停留在炖猪说过的话里。
    停留在他的故事里。
    也停留在他的歌里。
    炖猪有把好嗓子。最后一夜,讲完了故事,没人能再睡着,我们都下意识地等着天亮。
    他就在黑暗中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歌。
    那低沉的声音,让人更沉陷于刚刚听到的往事。
    平淡中的惊魂动魄,百转千回的挣扎,还有那……肝肠寸断的相思。
    兰州木塔藏里的经,拉卜楞寺上的宝瓶。
    痛破了肝花想烂了心,望麻了一对眼睛。
    如果那真的是他的过往,我细意斟酌,实在不知道他的心该是怎么样的钢铸铁浇,才能承受得住。
    他唱花儿小调,他唱兰花花。
    他唱着:……咱们俩死活呦,长在一搭。
    再欢快的民歌,到了他那掩在大胡子后的嘴里,似乎也变得带着西凉边界的苦。好象是木头戳子打在马粪纸上的钱印,逢火之前沙砾一样的纹路,摸在手上只有糟,等变成了一把灰,再去碰就轻飘飘地应手而碎了。
    心潮起伏。我只觉得那是我。
    蹲进去了,就再也见不到。
    还……可能有交集吗?这么的遥……不可及。
    他的故事激我延神保命,他的低吟却令我气短情长。
    想……问个明白。如果再见,只想问个明白。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唱起了想亲亲。我禁不住的眼睛湿了。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那软,呀呼嘿。
    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碗,呀儿呦。
    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花乱,呀呼嘿,呀呼嘿。
    煮饺子我下了一锅山药那个蛋,呀儿呦,呀儿呦。
    ……
    热辣辣的歌,热辣辣着我的眼。
    想灌上烧刀子,敞开胸膛。既然只能逆风而上,让我就这么把头埋在地底吧,永不靠岸。做一只墙里的鸵鸟,忘了和你有关的一切。
    再出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没有想象中那么长。
    过了一段时间,我就被放出来了。
    老猴和三子来接的我。进来的时候也身无长物,什么手续都省了。
    出了大门,回头望,法治德治的大匾和国徽高挂于墙,警卫腰里别着的电棒枪套……眨眨眼,俨然是恍若一梦的幻境。
    余刘两位提前跟我说过了,老方一家终于还是同意了庭外和解。赔偿款项商量妥当,人就不再追究。
    我……我没钱。
    我心想我家都毁了,哪来的钱啊,存款一半用来办了丧事,剩下的我得拿来还老猴垫的住院治疗费。
    这个你放心。刘律师在我肩上一拍:陈总帮你争取下来了房地产公司的高额补偿,他怎么办到的我不知道,但是不光你,你们整个大院的补偿额都比其他住户要高出很多。我帮你算过了,再加上你上次抢救公司重要文献资料受获的奖金,还有你烧伤时保险公司的赔款,加一起,不光够付给方家的补偿和医药费,你自己还能有点富裕。
    什么?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事,全靠大家通力协作……办的还算圆满。余所笑咪咪地:你们老总铁肩担道义,我们所也没堕了名声,老方家得了实惠,我听说他儿子也在慢慢恢复中,除了这听力还不行,其他各项机能都在转好。恩,算你小子走运,老方说了,他自己这儿子平常什么德行他也明白。他说跟你同住了一个礼拜院,你虽然一直昏迷不醒,可他听的看的却不少。知道你是个极孝的人,又是能舍己为人的,断不是黑着心办的事。换了别人,他再也不相信这里面没猫腻。可是你,他无话可说,知道多半是他儿子理亏。所以陈总一去,他们俩也见过,这话就更能说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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