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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里(47)

作者:二尖瓣狭窄/迟雎 时间:2021-12-22 10:13 标签:年上 青春

  “干嘛啊……装神弄鬼做什么。”
  我是这么说的,快速抱怨后我也快速闭上了嘴,因为再多张一秒我的魂儿就该从唇前飞走了。毕竟这话确实惊喜色彩浓重,很难不让人心怀期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很听话。
  如果发号施令的人是棠翎的话,我连偷瞥这想法都不会萌生,就像只小狗一样等在原地,不乱跑也不张望。
  可是我真的等了好久,久到我数了逐渐加快的两百零二次呼吸。于是我着急地出了声,叫起棠翎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敢睁眼。
  有夜风在树林里回旋的声音,还有细流拍在船身的声音,却没有棠翎回答的声音。
  脑子里又陡然浮起那段道听途说的消亡罗曼史,我快哭了,着急到浑身都开始发热。
  在濒临崩溃的临界线,我突然被人握住了手,勾着腰就被抱上了岸,一下嵌进了那人怀里。
  棠翎在我身后俯脸来瞧我:“乱喊什么?”
  “怕我把你扔在水里?”
  我促促呼吸着,根本不敢看他,只一个劲地用指节揉着眼睛。
  我想发脾气,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总在和棠翎闹一些有的没的,这行为确实也不太得体。
  垂着头,我就被棠翎推着往林中走了一段距离。
  我的眼边忽然飘过什么荧绿光点,结果扭头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我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直到棠翎在我眼前缓缓将轻攥的拳松开,那颗绿光便悠悠哉哉地浮了起来。
  “……萤火虫?”我有点不确定地道,“棠翎,是萤火虫?”
  棠翎没答,只让我抬头看看,于是我便瞧见了这河岸草丛上满布的细烁荧绿,潜心去听好像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振翅声。
  这又让我想起了星星湾的火星潮。这景和这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虚缈。我常常不能够理解,分明一段无法言说的日子过去了,我却还能有机会这么和棠翎肩挨肩。
  点点萤光显然是不打眼的。
  可这里是路灯照不到的远方,也是没有月亮的晚上,即使是这么微弱的光芒也变得耀眼万分了。
  “海湛法师找到的。”棠翎道,“我从没见过萤火虫,想来看看。”
  “淫僧这么有少女心的吗?”我呆呆地呛道,“肯定又是他用来泡妹的手段。”
  棠翎正在找角度照着相,听见我这话还颇长辈地拍了下我的背:“少说怪话。”
  我心想你在某些时刻说的怪话还少吗。
  实在好奇高材生的摄影水平,我在挂上他手弯之后便不断挺身去看,却忘记了这是胶片机,哪有显示屏。
  结果棠翎却垂首,把相机正对上了我的眼。
  我有些入迷地抬眼盯住他,也盯住了他的镜头。
  没有眨眼,我笑着问道:“里面有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眼睛成了“夜辉”的最后一页。
  棠翎将它们完整地印了出来,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留给了我。
  夜辉整一本都是后期加以绘制处理的创意摄影。逐篇翻着,我看见影院的投射光柱、长隧道洞口光、路灯下的飞雪、水族箱中水母的埃奎林,剧院中奥杰塔在黑幕前微微反光的芭蕾裙细纱,盲人按摩店在门口梳头的妓女颈上的家钥匙,以及火星潮、萤火光,和我总是湿着的眼。
  我会是他的夜辉吗?
  这份答案对我而言会是肯定,我却不确定对于棠翎是否会划进模棱两可。
  长途奔波后海湛那电摩托果真没了电,四周没光的道路也不太安全,所以我和棠翎躲进了渔船,在孔雀山潺潺的水流之上相拥着失眠。
  来到白玛后我才彻底明白,原来我生来作为一个人,其实是能够自己去选择生活的。
  我们失眠、媾和,我们去街机厅。我们总是红着眼,有时腻味偶尔潮吹,为着彼此的低俗肮脏而惺惺相惜。
  雪是结晶体,煤就不是了吗?
  就像瓢虫、海燕、白鲸,原来我们都一样,趋利避害只是动物本能。我就只是想过着烂泥一样的人生,也觉得不上进不该被钉成原罪。
  万物刍狗,我想我和棠翎都该善良一点对待自己。


第37章
  被晨钟吵醒的时候,我突然萌生出一种做自媒体的冲动:建个公众号,发布的第一篇文章就得是《勤奋决定上限,你见过白玛凌晨四点的太阳吗》。
  以前和棠翎过惯了夜夜笙歌的日子,如今来适应寺庙的日程真和倒时差有的一拼。
  要是早知道每天这么早就开始撞钟,我昨天一定不会在架新钟的时候去搭手。
  主要是这个环节总让我回忆起小时候被我妈拉去做弥撒,他妈的穿个短裤过去还得被骂,前脚被我妈骂完后脚又被神职人员骂。
  我用尽全力掀开了浮肿的眼缝,瞧见一旁的棠翎竟然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记录测绘数据。
  几乎是连爬带滚地,我下床后就一下栽进了他怀里,并且由于他喝水时的一抬手,我又一脑袋砸到了他过分尖锐胯骨边,倒是瞬间把我给疼醒了。
  棠翎见我半天抱住他的胫骨不说话,动了动腿,用膝盖揉了下我的下巴,“过几天就习惯了。”
  “……我不去。”我感觉自己压抑已久的少爷病又犯了,“困死了。”
  我反应过来:“昨晚你不会又没睡吧!”
  棠翎瞥了我一眼,只让我起来穿衣服了。
  我生气地皱起脸,拉开一旁的床头柜,瞧见那板佐匹克隆根本没有拆封的迹象。
  “医嘱不写着让你睡不着就吃半片儿吗?”
  事实证明棠翎这人的确一身反骨,和我不一样,打小就没法接受被别人管束。我这话一出之后他好像根本不打算做任何回应,但无奈锢住他讨要说法的我实在是太影响行动了,棠翎这才垂眼看我,然后掐住我整片下颌,总算道了句,“吃了白天不舒服,反胃。”
  我感觉到心被紧攥了一下,不明白凭什么一定要棠翎在反胃和失眠里择出其一呢?
  他又用力推了下我,晃得我眼花,“而且会成瘾你知道吗?以后别多嘴,我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抱了抱我的可怜老婆,最后只挤出拖长的“噢”。
  “明早按时起来,给你做蛋牛治。”
  “起不来呢?”
  “没有。”
  “……Yes,sir!”应完我才开口问,“蛋牛治是什么?”
  棠翎刚答出几个原料之后我便感动到无以复加,我没想过棠翎竟会为了我这样用心:“深山老林的,凑齐这些不容易吧!”
  “都是之前带上来的,用完就没了。”棠翎说,“就这一次。”
  我不满地叫了一声。
  棠翎默默看了我一眼,却不再多言,还一下提住我领子就把我的睡衣短袖扒了下来,大概是让我麻溜点换衣服。
  抱着侥幸心理,我绝望地刚想阖眼,那洪钟却再次陡然撞响,地面好像都随之轻颤了几下。还没等到钟声的余韵荡完,远处又遥遥传来一阵诡异又难听的歌声。
  棠翎说是海湛在颂晨钟偈。
  虽然棠翎没说,但我还是能看出来可能他也觉得海湛唱歌挺难听的。
  早课刚开始的时候我偷偷对棠翎说,从没想过我有一天居然也能过上这么行尸走肉的生活。
  然而这话却被另外两个和尚行明行渡听了去,他们还偏要来扣我字眼,说怎么能讲行尸走肉,这该是修出一种心静。
  我想心确实挺静的,行明一开口我瞬间就静如落叶般睡着了。
  早课完去用早斋,然后出坡洒扫劳动,大概十点开始禅修。
  禅修,俗称打坐。
  棠翎他们有要职在身,不用一一遵循寺院规矩,所以行明只能来折磨我、金花以及淳觉。
  我坐的实在难受,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哪怕只一个时辰我觉得度日如年,我想原因之一可能是棠翎不在我身边。
  我不适合禅修,我只适合双修。
  午斋休息后又是禅修,到了傍晚开始晚课、经行跑香绕佛念诵。 Fx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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