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25)
“不,不。”Alma倏然一笑,拿起桌上的课本指着其中一道题说:“这个,我没听懂,你可以再讲一次。”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等了个寂寞,顿时作鸟兽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江初的手忽然松开了些,他沉着脸看样子并不想给她讲题。
果然,他说:“晚自习老师会来,你问老师吧。”
顾执正在慢吞吞的一边收拾,一边看着他们,压根没想到Alma被江初拒绝请求就会来找自己。
一上午的参观,Alma都围着江初问东问西,对他这个“摄影师”仅仅是扫了几眼,所以顾执确定Alma根本没认出他是谁。
然而做人太自信也不是好事。
“顾执。”Alma回过头把书放在江初的课桌上,但目光却看着顾执,跟刚才喊江初的语气听起来一模一样。
这让顾执有一瞬间的诧异,可能西方人天生身上大概就没有含蓄这个东西,和喜不喜欢没关系的。
这让顾执莫名的松了口气,尽管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松口气。
顾执只是短暂的怔愣了一下,就笑着问:“你认得我?”
Alma点了一下头,然后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拍照的姿势,说:“你是那个摄影师,酷。”
顾执平时在班上也经常有人叫他帅哥,班草之类的,他大多不在意,有时候还不要脸的回应一句过奖。但对于不熟的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形容,他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拿着江初桌上的课本,把这话题掩过去问:“哪题不懂,我跟你讲。”
Alma指了指课本上的一道基础物理题,表示自己一点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还很谦虚的问他:“我是不是有点笨?”
顾执先是给他解释了一下中国和英国的课程不一样,听不懂是正常的,然后耐着性子跟她讲了一遍。
这时候教室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还在刷题,他抬头问:“懂了吗?”
Alma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歉,我还是不明白。”
顾执正打算讲第二遍的时候,同桌的椅子腿动了一下,江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
顾执懵了一下,和Alma同时抬起头。
江初的表情明显的抽了一下,拉了拉椅子,不自在的解释:“东西忘拿了。”
他把书包挂在椅子背上,然后低下头去桌肚里翻找。
顾执“哦”了一声,心想,有谁问你了么。
他正要讲第二遍的时候,江初“啪”的将一本化学习题册拍在桌子上,声音大的打断了顾执的思路。
Alma小声的问:“他怎么了?”
顾执想说,他这人就是这样的,你习惯了就好,但这话他没跟新同学说。笑了一下,顾执说:“是不是更酷?”
Alma点点头,然后对顾执说:“你可以帮我问问他吗?我觉得他很喜欢你。”
放屁....
顾执刚想反驳就跟江初撞上了视线,一瞬间声音哑火,他看见江初还在翻找,但手上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第19章 心软
江初心中有一座高耸的雪山,陈年不化, 在视线交汇的这一瞬间忽然有点雪崩的前兆。
顾执的手臂抵过来的时候,微妙的接触让他有种如临大敌的失重感。
江初自认为在同龄人中无论哪方面都是佼佼者,他的人生向来不会因为他人而受到什么影响,他随心所欲惯了,但其实在他所铸造的随心所欲里已经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屏蔽了,因此他从不需要趋利避害。而在那天之后,屏蔽的那张大网,已经提前悄悄的开了个口子,有人疾步的往那里面走。
“干什么 ?”江初明知故问 。
顾执干笑了一声,说:“要么你跟她讲一遍?”
“没空。”江初看了课本一眼就开始胡说八道。
顾执觉得江初这话是在放屁。
他用阴阳怪调的语气说:“盛情难却啊,你就当帮我个忙,你要不跟她讲,这姑娘估计得坑我到天黑都走不了。”顾执有种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不自然的看向Alma:“大不了我等你讲完跟你一起走,这总行了吧。”
显然Alma并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以为顾执在帮她问江初,投来感激的目光。
顾执心虚的冲她笑了笑,他感觉自己迟早有天会遭到报应。
就在他还要再说话的时候,江初从他手里拿过课本,低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给我支笔。”
顾执把手里的笔也递给了他。
江初难得的没有跳过中间步骤,讲完也不问她听没听懂,就对顾执说了句:“走了。”
顾执跟在后面,抱歉的冲Alma笑了一下,然后快步的跟了上去。
他几乎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江初,走出了人声鼎沸的教学楼,顾执忽然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讨厌女生啊?”
江初曲解了顾执问话的逻辑,心虚的解释:“没有。”
他说话大多数时候都不超过五个字,所以从这两个字里,顾执并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好奇的又问:“那Alma问你,你怎么不帮忙。”
问完顾执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因为自从江初来二班之后,所有人问题他都没帮过忙,当然这是顾执根据江初的行为推测出来的,因为整个二班还真没什么人敢拿着题直接来问江初,就这个Alma除外。
“反正怎么说她也听不懂的。”江初回答了他这个智障的问题。脚步也跟着缓了下来。
也对。
盛夏的阳光在傍晚也很火辣,骄阳的热情让江初这座千年冰山有了点融化的迹象。
他觉得在不知不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偏离原本的轨道,而且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一点前所未有的危险和刺激。
一半理智拽着他前进,一半理智逼着他止步。
于是他就这样进进退退的走了好几个来回。
转眼又快要到了月考的时间,他们陪代表团的日子在明天正式结束,对顾执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江初表现的很明显,因为顾执发现江初这一周情绪起伏实在有点变态。
南川的夏季阵雨不断,上午还艳阳高照,中午就阴云密布,到了下午可能又是骄阳烈火般的灼烤着大地。
这天上午的早读课结束,江初在铃声中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揉了揉眼睛转眼又趴了下去。班长崔文君收作业正好收到后排,作业本被江初压在手下面。
她小声的说:“江初,收作业了。”
江初没理她,顾执以为他没醒,就拍了拍江初的肩膀说:“你昨晚干嘛去了,睡一早上还没醒?”
江初这才慢悠悠的抬起胳膊,让崔文君拿完作业本,他才有气无力的说:“刷题。”
顾执有一瞬间的直觉,他觉得江初在说谎。
当面拆穿人无足轻重的谎言,不是顾执能干的出来的事,顾执想了想,有点担心的说:“你刷了多少题啊?怎么像生病了。”
实际上江初没有生病,拜江旭阳所赐,昨晚他又跟他吵了一架,原因还和之前一样,江初觉得自己跟江旭阳可能是天生八字就不合,所以他昨晚跟江旭阳吵完之后,冷静的说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他要住校。
他本来想说自己要搬出去住的,但他的存款不够他租一套离学校近的房子,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旭阳知道江初脾气跟自己一样倔,他当然知道江初为什么不愿意在家呆了,但他也很清楚,在这个家里谁说了算,江初不可能永远随心所欲的想干嘛就干嘛。
他迟早会给江初带个后妈回来,江初也深知这一点,但他就是觉得烦躁。他讨厌江旭阳的一切,哪怕江旭阳真的娶了个贤妻良母,他也不会看的顺眼。
他在这些烦躁不安和白天那些胡思乱想里一夜没睡。
所以才让顾执觉得他生病了。
江初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恹恹的撇过头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顾执的第一反应是病的这么厉害?然后才想起贺雯的话“江初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后知后觉的猜到一点不是不是生病的话,那应该跟这个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