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万千(14)
听了这话,唐绪看着唐错背影的视线变得有些复杂。
到了门口,在唐绪掏出钥匙开门时,唐错说,“唐老师,你这房该换了吧。”
他听到唐绪轻笑一声,“这是损我呢?工资少,买不起,等着小唐同学回馈师恩吧。”
小唐同学闻言眨了眨眼睛,犹豫着给了回答,“噢。”
唐绪于是笑得更为开怀,他打开门,“里面的灯是好的,请进吧,小唐同学。”
重逢后,唐错第二次站在唐绪家的卫生间准备洗澡,手里还拿着唐绪刚给他找好的睡衣,还是上次的那身。唐错看着这衣服,眉头微动。接着他捧着衣服仔细闻了闻,再放下的时候眼中带着悄然而至的狡黠,哈,洗过了,柠檬味的。
唐错心情指数直线上升,开始脱自己的上衣准备洗澡。对他来说这一晚上过得都很有价值,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还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刚刚将身上的短袖扔在洗衣机上,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思行,我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都是男人,又性格使然,唐绪在打了声招呼以后就推开了门。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使得唐错根本来不及重新穿上上衣。
“忽然想起来上午刚修了热水器,还没设置好,这东西比较老,你应该弄不……你……纹身了啊?”
唐错只觉得被一盆混着冰的凉水迎头坡下,零摄氏度恒温,浇得他神经酥麻。
没察觉间,唐绪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肩膀被他的指尖一点,唐错惊慌失措、几乎是跳着向后逃去。因着刚才的触碰,一场大火从那处纹身处烧起,如同盛夏酷暑时凶猛的山火,一尺一寸地将他吞没,直至烧过他寸草不生的心脏。
他所有的情感好似都在一瞬间化成了恐惧——要被发现了。
唐绪看着他这样过激的反应,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因为这个说你,”唐绪好笑地扬了一下下巴,“你这纹的什么?”
唐错瞪大了眼睛,他……不记得了。
他不自觉地将右手抚到左肩,遮盖住那依然发烫的纹身。
“花……”
唐绪笑了出来,散散漫漫的,“你纹朵小红花在肩上干嘛?”
他纹朵小红花在身上干嘛。
“好看吧。”唐错嘟囔。
“是吗?你给我看看有多好看。”唐绪走过去,唐错还在躲,结果被唐绪一脸奇怪地抓住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拉开。唐错仿佛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是赤身裸体,暴露在唐绪的目光下。
“你小红花……有点奇怪啊,”唐绪还真在那认真欣赏开了,纹身他其实见多了,只是现在小孩的审美他确实不太懂,这小红花歪歪扭扭的,五个花瓣也是各自自成一家的做派,难道……这是艺术?
唐绪摇摇头,“你们这些小孩儿越来越难懂了。”说完便不再纠结他这个奇怪的纹身,回身给他弄热水器。
唐错站在墙根送了一口气。可是看着唐绪稀松平常的背影,他嘴巴无声地动了动,眼睛里黯下去了不少。
“行了,洗吧你。”唐绪把热水放出来,试了试水温,确认没问题后才转过身,又玩儿似地曲起手指敲了敲唐错肩上的小红花,走了出去。
唐绪倒是来无影去无踪,就只剩下唐错一个人火辣辣地站在那。
他把手伸到喷头下,撩了一把水在脸上,慢吞吞地开始脱裤子。
你纹朵小红花在肩上干嘛?
脱完衣服站在水流下的唐错踢了一脚地上的水,懊丧极了。
这下好了,小调也别哼了。
唐错今天这个澡洗得特别慢,过了老半天才出来。他在客厅没看见唐绪,两边卧室也没有,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厨房走去。果然,看见唐错正站在厨房抽烟,窗户大开着。
唐绪回过头,看见站在身后的人以后立马将烟在窗台上摁灭,随口说了一句,“洗完了啊。”
“嗯,”唐错答,站在这里还能闻到烟味,他没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现在这么爱抽烟啊?”
刷拉一声,唐绪把窗户关上,开玩笑地说,“年纪大了,找点精神寄托啊。”
“噢……”唐错已经放下了毛巾,头发乱糟糟地趴着,“你去洗吧。”
唐绪却弯腰从旁边的奶箱中拿出了一盒牛奶,打开,倒进杯子里。等微波炉转了起来,唐绪走过来揉了一把那软趴趴的头发,“自己拿出来喝啊。”
窗户又被唐错重新打开,他端着那杯牛奶站在窗边吹风。那枚烟头还窝在窗台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他垂着眼皮跟那烟头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回头看看,确认唐绪并没有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终于伸出手,以拇指和食指捏起了那枚烟头。
凑到嘴边闻了闻,浓烈的烟草味刺得他耸鼻。烟头在指尖转了个圈,他摩挲着烟蒂的部分想,这小东西能驻扎在唐绪的唇边啊。有点羡慕。
这天唐错主动睡到了客房,看得出来,客房已经被唐绪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的,没一点灰。唐绪把空调定了个时,遥控放到他的床头,“晚安,别玩手机,赶紧睡觉。”
“嗯,”唐错哼哼了一声,“晚安”。
这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半,班上的人万万没想到,唐绪的课竟然还有期中考。在唐绪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班上一片愕然。
路洪仗着和唐绪还算熟,直接就嚷嚷开了,“唐老师啊!咱们年轻人怎么能还有期中考这个陋习呢?”
唐绪勾着一面的嘴角,似笑非笑,“我们八零后就喜欢期中考,哦对了,期中考占最后总成绩的十分,下堂课随堂考,这两天你们可以复习复习。”
于是底下又是一片哀号,一般来说,开学前半个学期,基本在学习都是废的好么。
唐绪看着底下这群学生,实在是觉得不争气,“你看看你们这样子,合着平时都不听课不看书的是吧,期中考的意义就是提醒你们自己有多么无知。怎么一个期中考就跟往你们脖子上架了把刀一样。”
真到了刀驾在脖子上,在行刑现场巡逻的唐绪就只剩下无语凝噎了。他这都教了一帮上么学生?
大失所望的唐老师也不转悠了,直接在唐错旁边站定,看着得意弟子答题。正看得起劲,眉头舒展,唐错却抬起头望着他,眼里可怜巴巴的。
唐绪一愣,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唐错抿抿唇,开口,“老师你别看我的卷子了……我紧张。”
四周一片窃笑,属路洪声音最大。
“……”
唐绪无奈,“好好好,不看。”
说完,他就转身走到了路洪的座位旁。路洪捧着一张就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公式的卷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写啊你。”
“难度太高……我不会……”路洪傻乐。
等回到办公室,唐绪批完卷子仰在老板椅上跟同屋的老师感叹,“现在这学生啊。”
那老师也翻着助教批的作业咋舌,“一代不如一代啊。”
同屋的老师年龄更大一些,也更加恨铁不成钢一些。
“现在这教育体制就是有问题,进大学太容易,出大学也容易,本科生糊弄的太多,我看就应该引进个末位淘汰制,没压力这群小孩儿是真不学。”
唐绪笑了一声,“这么多学生,要真的做到让每个人都有压力,那得淘汰多少人。”他把卷子整理了整理,抽出唐错的那张满分试卷,右手的食指叠在中指上,向下一弹,“还得是靠自觉,都大学了,难道还得逼着学不成?”
他把唐错的卷子滑到对面的老师那里,多少带了点炫耀的姿态。
“哟,满分啊,不错啊。”
唐绪笑了,不过没说什么别的。
把成绩登好以后他便起了身,跟对面的老师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办公室。路过旁边比较大的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面又在热热闹闹地拉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