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3)

　　春华阿姨是杨翰远家的保姆，人挺和善的，程彦见过几回。
　　“明天周六，题目你明天拿过来我再给你看看吧。”
　　他看杨翰远沉默不语，眼睛盯看着桌上自己的书包，好久，程彦才叹了口气问了句：“现在也太晚了，你睡我家吧，就你之前玩电脑的那间书房，柜子里有我没穿过的T恤和内裤，卫生间底下柜子有新牙刷，其他的东西你看着用。”
　　程彦话说完，杨翰远便没再盯着自己的书包，转头对着程彦露出一个笑，语气听上去格外随意，“好的哥哥……啊对了我忘了问，今天送哥哥回家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看你们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程彦一愣，看向杨翰远。
　　“哦，也没谁，同事而已，今天加班晚了他送我回来罢了。”
　　杨翰远像是松了口气，程彦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他跟杨翰远说自己先去洗澡了，洗澡的时候越想越有些不自在，裹着浴袍出来，杨翰远正开着电视看游戏直播，他挡在人面前，脸色带上了些认真。
　　“小远，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喜欢男人，所以不管你介不介意，我以后只可能跟男人在一起，我看出来你很排斥我的性向，所以我现在想认真的跟你谈一谈，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我们以后还是少接触。”
　　杨翰远愣了下，脸色突然变得通红，看不出来到底是愤怒的还是其他某种原因。
　　“就不能不提起这个吗？我都已经妥协了，还像以前那样当朋友不好吗？”
　　程彦欲言又止，却也没逼迫着让人做出什么决定，叹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4章
　　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面对问题习惯逃避，程彦自觉自己还没那个义务和权力去教育杨翰远，再跟他待一块的时候一律闭嘴不提性向问题。
　　其实想想还挺好笑，追根问底的是杨翰远，逃避现实的也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那么别扭又自私不懂事的吗？
　　程彦偶尔想起来会有点抑郁，然而这点儿抑郁都撑不到下一次见到杨翰远就消散无踪了。
　　等到见到了人，一张帅气阳光的笑脸热情热烈地朝程彦照耀过来，他就更加没了脾气。
　　总而言之，长得好看又会卖乖基本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而此时，长得好看的杨翰远同学被不受美色影响的英语老师愤怒地骂出了教室罚站，起因是杨翰远在上课的时候观赏黄片，并不小心开了外放。
　　杨翰远本人倒是没任何羞耻心，面色如常大大咧咧走出了教室，周围一圈女孩子却都红了脸，小声或大声抱怨着，夹杂着男生们按捺不住兴奋此起彼伏的“瀚哥牛逼啊”，把年轻英语老师的怒气又推波助澜到一个临界点，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杨翰远我不管你爸妈是出国了还是死在了外面！你今天就得叫你的家长过来！现在立刻给你家长打电话！”
　　女老师尖锐爆发的怒吼使得班里立刻安静了，接着，杨翰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倒把怒到极点的女老师唬了一跳。
　　四十分钟后，程彦出现在了杨翰远教室门口。
　　“谭老师您好，我是杨翰远表哥。”
　　“表哥？杨翰远之前不是说他妈出国了，在本地也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女老师狐疑打量程彦，探究的视线不太令人舒服，程彦任她打量，装模作样苦笑一声：“他说的也没错，我算是他远房表哥，之前来往不多，这次是因为我被调到吴地长期工作才有了联系，我也没想到这次会被叫过来。”
　　程彦远远地怒瞪了眼杨翰远，凶巴巴的，跟平时的形象相差甚远。
　　杨翰远却好似被戳中了莫名的笑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仿佛一个神经病。
　　谭燕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杨翰远立刻又站直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好，是家长就行，程先生你和杨翰远直接去我办公室等我，我去二楼把杨翰远班主任叫来。”
　　“其他人，给我把所有试卷的错题都看一遍，下节课要课堂考试。”
　　又是一片哀嚎，被谭燕的怒斥无情镇压了。
　　被杨翰远紧急call来救场之后，程彦自以为自己已经想好了所有情况的应对策略，所以等谭燕那一句脱离自己应对范围的“程先生，你表弟是变态吗？”的责骂砸到自己脸上的时候，程彦整个人是茫然的。
　　“谭燕老师，麻烦您先不要人身攻击，可以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杨翰远他在我的英语课上看色情视频，还开了外放！”
　　杨翰远立刻可怜无比地插了嘴，“我不知道啊哥哥，我只是偷偷看了眼手机，不小心点开了一个垃圾网站，谁知道会发出那种声音啊。”
　　说着，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事情的确出乎自己意料。
　　谭燕僵硬地看了看程彦，又看了看卖乖卖惨卖得无比顺其自然的杨翰远，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故意的你上课玩手机就是对的吗？徐老师没告诉你们上学不能带手机？”
　　一旁的班主任徐老师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心里对谭燕有一丝不满，脸上却笑眯眯的。
　　“谭老师，杨翰远平时表现都不错，况且我刚刚问了下班里的同学，他也没和你对着干，你让他出去罚站他就乖乖出去了，你让他打电话叫家长他也乖乖叫了，其实完全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吧。”
　　言语中透露出一些对谭燕越俎代庖叫家长的不满。
　　谭燕一下子爆发了，“徐老师你什么意思？说我小题大做吗？杨翰远看色情片被我发现之后就一直在挑衅我，我让他打电话请家长他冷脸对我，况且什么叫表现不错？他语文数学其他科目是都不错，英语考试哪次不是垫底啊？我还怀疑他杨翰远针对我！”
　　程彦冷声冷气打断了她的话：“谭老师，针对于杨翰远在您的课上玩手机没有认真听课这件事，我先向您道歉，但是我也有义务提醒你一下，无凭无据的话，说出来算是造谣，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和同学在，您现在这样已经对我弟弟的名誉造成了严重影响，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麻烦您先冷静一下。”
　　谭燕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踢到了铁板，程彦看着是个好欺负好拿捏的，实则绵里藏针，比一些爱耍无赖没什么文化的家长还要不好说话。
　　她本意是想着挫挫杨翰远的锐气，让他不敢再让自己作对，不敢再用那种仇视的眼神看自己。
　　天知道她有多厌恶这个学生，之前因为杨翰远忘了写英语作业，谭燕检查到他的时候发现了，仅仅是翻着白眼当着所有学生的面骂了句“有娘生没娘管的小畜生”，就被他完完全全地仇视了。
　　从那之后，每回谭燕来他们班上英语课，她都害怕经过杨翰远的座位。
　　的确，他从没反驳过自己，也从没明面上跟自己对着干，但是谭燕害怕接触到他的眼神，和他平时的表现完全不符的，一种冷漠而仇视的，野兽一般的眼神。


第5章
　　回家是程彦和杨翰远一块儿回的，程彦开车坐前面，杨翰远坐后面。
　　以往也有程彦开车载着杨翰远出来玩的经历，杨翰远都是很自觉坐在程彦副驾驶，叽叽喳喳一路，闹腾是闹腾，但程彦不觉得他吵闹，只觉得他可爱又阳光，心中也格外温暖。
　　如今他坐在程彦后排，眼睛望着窗外，静得像程彦斥巨资刚从哪个雕塑展接回来的名作，看上去十分高冷且昂贵，旁人碰一下恐怕都要吃一口灰。
　　他不说话，程彦也不说话，良好的教养让他保持沉默，心中却怒火中烧了一路，早恨不得骂他一顿。
　　他今天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但因为杨翰远一个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来帮杨翰远的忙，结果人家只把他当个工具人，用是用到了，用完了该抵触还是抵触。
　　大抵杨翰远也觉得气氛因他变得尴尬，眼睛朝窗外盯了会儿，眼珠子忍耐不住转了圈儿，头还固执着朝着窗外，眼神却落在了程彦后脑勺上，可能觉得自己能从程彦后脑勺瞧出什么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