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长(33)
作者:居无竹
时间:2021-03-18 09:24
标签:双性 产乳
他恶人先告状,晏长雪毕竟不习惯在外面说这些私密的事,脸上带着薄红,否认道:“我没有对你冷淡。”
“那你从前有没有主动亲过我?”
阮昭本意是逗他,可晏长雪居然沉默了,阮昭有点慌,拉着他的手指说:“我开玩笑的,我……”
“阿昭,”晏长雪仰头专注地望着他,“从前,你大概觉得被叔叔爱着是很恶心的事情。”他平铺直叙,并没有委屈的意思,可阮昭真慌了,晏长雪偏头在他的手腕上啄了一下算作安抚,“宝宝听话,先让叔叔说完。”
阮昭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晏长雪的吻又轻又软,就亲在狰狞的伤痕旁。
晏长雪接着说:“我很害怕你有一天会想起来,但是,阿昭,如果你要爱叔叔,必然要接受过往发生的一切,你爱,便只能爱完整的我。我不会欺骗你,也不能轻贱自己。”
阮昭坐卢寒的车离开。
小周是晏长雪的人,他打电话让小周便宜行事,需要实在找不到李陌就联系老乔查监控。晏长雪到底不放心,让老乔也拐回去,他怀里抱着阮昭的象牙首饰盒,盒子上沾满了新鲜泥土,晏长雪这才隐约想起这应该被阮昭埋在了泡桐树下。
这个昂贵的盒子里装着满满一盒子枯萎的花朵。
首饰盒是阮肇小时候从妈妈的梳妆台上拿的。他七岁那年晏长雪病重,小阮肇趴在床头攥着晏长雪的被角一直哭,小孩子刚刚明白什么是死亡,第一次尝到恐惧,不停地问小晏叔叔会不会死。
晏长雪昏昏沉沉地听着他哭,听见有人哄小阮肇说泡桐花可以治叔叔的病,他果然当真,踩着梯子摘了很多泡桐,一树的花都毁在小孩手里。后来晏长雪真的醒了过来,他把剩下的泡桐藏在妈妈的首饰盒里埋在了树底下。
再后来,连晏长雪都忘记了树下还埋着他的“药”。
枯萎的泡桐一碰就碎,晏长雪小心拨开花朵,在首饰盒里找到一个U盘。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晏长雪紧紧攥着U盘,沉默许久后说:“让律师来见我,告诉他我要立遗嘱。”
U盘里大抵存着阮昭的记忆,他就要想起来了。
晏长雪这一生并没有得到太多温情,父亲是冷硬的人,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晏家其他人对他多是同情,甚至政治资源彻底倾斜之后,连同情都带着刻意的分寸感。除了阮昭,阮昭永远是鲜活温暖的。
——我不能接受你再把我忘一次,这辈子,除了我,你也不能再爱别人。如果你要死,我就和你一起死。如果你肯活着,我就和你纠缠一辈子。
——这是我手心里唯一攥着的温情了。
就算明知道攥得越紧,这流沙消失的越快,晏长雪也不敢再松手。
晏长雪把U盘插到电脑上,里面只有一个视频,他点开视频。
视频里阮肇出现,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后,阮肇开始说话。
很多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想以前的妈妈,以前的小晏叔叔。
我反复想那天我在楼上弹琴,我好像在和叔叔赌气,为什么赌气我也不记得的,多半是我要叔叔陪我出去,他拒绝了。他总是孤零零地坐在别墅的院子里看书或者发呆,我还不明白那叫做孤寂。他看见我来,会仰头眯着眼睛轻轻地笑,我那时候贪玩,是不肯陪他在院子里发呆的。我弹琴的时候已经听见有人说小晏叔叔来了,他正在赌气呢不理他,可是一首曲子两首曲子都谈完了,他还不来哄我。我还是没忍住,偷偷下楼找他,原来他和妈妈在花房里聊天。妈妈总是很忙,偶尔闲下来要亲手打理她的花,我悄悄藏在花丛里,看着他们坐在玻璃桌子前喝茶,说雨前的龙井新收的琉璃盏、说谁家的饭庄不错下次一起去尝尝、说妈妈养的猫咪调皮不过不如阿肇调皮,说佛语说轮回……说那些我还听不懂的话。妈妈慢条斯理地煮茶,聊得高兴的时候扶额大笑,花房的房顶是玻璃做的,暮春的日光落在他们肩上,身后是绚烂明丽的花朵,云淡风暖,我躲在花丛里听他们聊天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小晏叔叔就坐在我旁边翻书。
我看着他,一点都不想和他赌气了。
每次我看见他坐在轮椅上,就特别难过。难过到宁愿用我的腿去换他的,我可以开着轮椅到处跑,还可以弹钢琴,还可以耍赖让叔叔抱着我走。但是他没有双腿,就只能困在深山里,成了不会走路的草木。
现在,那株草木大摇大摆地种在我心口。你能想象吗,他每长一片叶子,根须就深一分,我的心脏就被撕裂一寸。我想着妈妈和叔叔温柔谈笑的样子,就越加清醒他们是怎么拔刀相向的。
我开始不说话,我不想面对叔叔心疼的眼神,他说他爱我,那就换个人爱好了,我只会让他痛苦。
我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的痛苦,可我毫不快慰,等他喜欢上别的无论什么人,我就要离开了,永永远远离开叔叔。总有一天他会忘了我,忘了我和我的家人带给他的痛苦。
如果,
如果我没有发现我爱上了他。
草木长成了参天大树,太痛了,我不能离开小晏叔叔了,我爱他,我时时刻刻都想看着他,可我看见他的双腿,就像看见命运的裁决,你凭什么爱他啊,你只会让他痛苦。
是啊,凭什么啊。
我日夜被这样的痛苦撕扯着,每一寸肌肤都痛得麻木了,我已经自私了一回,叔叔不会原谅我了。就再让我自私一回,暂时忘记小晏叔叔吧。
阮昭,你找到了这个视频,现在,你做好爱他的准备了吗?
要用这一辈子还叔叔的情债。
要一直一直爱他。
要陪他在院子里看书,要推着他去看花看海,看我曾经许诺的一切。
要弹钢琴给他听。
要守着他治好双腿。
要和他一起白头,等叔叔老了,再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我爱晏长雪。
阮昭,永远不要再伤害他。
视频结束,晏长雪转开目光,车窗外大雨瓢泊,他捂着胸口,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真正明白了阮昭为什么会自杀。
晏长雪死死攥着自己的心口,当年的阮昭要有多痛苦才会说“叔叔你换个人喜欢吧”。他笑着倚着月光,让叔叔不要喜欢他了,晏长雪曾经怨怼过的,十多年的情意恩义,阮肇说不要就不要了,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护着他了,阮肇却要把他当仇人,用死亡来惩罚爱他的叔叔。
怎么不恨。
怎么能不恨。
可他爱不得恨不得,想一辈子不见阮昭了,又心生期颐,希望小书生再闯一次仙山——把他带走。
第43章 余下半生,只需要偿晏长雪一个人…
他们是在体育馆外面找到的李陌,那年钢琴比赛就是在体育馆举办的,李陌缺席了最后一场比赛,但是他从医院偷跑了出来亲眼看着阮肇上台领奖。奖杯本来应该是他的。阮家权势滔天,认准了李家找不到证据,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上访求告的信一次次消失不见,李陌的父母被人打过几次,李陌也疯了,此后李家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啊啊!”李陌在姐姐怀里不停地挣扎,小周跟在他们身后撑伞,不停地说:“李阡我来吧。”
“他不让别人碰。”
李陌指着阮昭,委屈扯着姐姐的手臂大喊大叫。李陌的智力记忆都停留在出事的那年,他把时间停顿在那里,刻骨铭心地记着阮昭的家人打断了他的手指,阮昭抢了他的奖杯。
“不是他,你记错了。”李阡毕竟没有那么大力气,几乎制不住李陌,她半跪在地上抱住弟弟的腰,柔声安抚他:“听话,咱们回家。”
阮昭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暴雨打在他身上,他好像没有一点知觉,茫茫地望着他们。
“是他!”李陌呜咽着去拉自己姐姐,“他们打妈妈,还打你,他们打你了,姐姐,他们把我的手打断了!”
他艰难地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李阡心力交瘁,突然把他推倒在地上,低声吼着:“李陌我说了不是他,你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没有手了又不是没有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