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标记试试(15)
然后从后面一把握住了纪乔的手腕。
霎那间他忽然发现对方的右边侧脸上有一条细小的疤。不算太长,又因着皮肤白的缘故,平时里很难注意到,而此时借着这儿昏暗的光线,那疤痕便显露在了阴影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蹭出来的。
纪乔胸口起伏未平,脸上神色更是冷,他不甘地往前挣了一下,却没能挣开。
“好了。”江潇在他耳边说,“还在学校里。”
另一边,黑皮跌跌撞撞地晃了个回旋镖才稳住重心,无意中瞄见墙角里堆着放的拖把墩布。
他灵机一动正想去拿,可有人却抢先一步,脚踩上去把墩布杆往外踢。
黑皮一个急刹停在了原地。
耳边是数根木头杆子摔到地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噼啪撞击声,江潇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从背脊处爬了上来,本能的恐惧情绪,像是对更高阶Alpha的天然臣服,他在这时也终于看见了门口那两个被收拾得七零八落的同伴。
上一秒还热火朝天的场面瞬间冷却下来。
手被人紧紧地攥着,是阻扰也是安抚,纪乔呼一口气,脑中混沌上头的怒意开始慢慢消退了。
他微张了张五指,许越骤然被放开,整个人就像是个失去平衡马上要坠毁的失事机,喘着粗气倒退了几步,在黑皮眼疾手快的帮扶下才能勉强站稳。
这副样子着实有点狼狈,许越的T恤领口歪着扯向一边,脸色惨白,弯着腰哆嗦呼吸,连站都站不直。
“管好你的嘴巴。”
默了几秒,纪乔盯着他扔下这句话,刚才一直死死抓着许越衣领的左手,掌心处依稀可见几道因过度用力而留下的印痕。
出多媒体楼的时候,太阳已经走到了尖顶钟楼的另一侧,偌大的校园里一片安静,风拂过树梢带起涟漪的声响,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搅和着尚未歇去的蝉鸣。
纪乔看着脚边两条长长的影子,知道江潇一直就走在身后半步的地方。
不过他不太想说话,大概是血气上涌又快速退去留下的某种后遗症,脑子没办法运转了,只会一抽一抽地涨疼,像被塞了一团水浸泡过的厚棉花。
这种症状直到他坐回位置后也没有丝毫好转,而满教室里投过来议论打量的目光更是让他烦躁。
“咋回事啊?”程煜一脸担忧地转身。
“没事。”纪乔垂着眼说了一句,他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惯常会用那些无关痛痒、可以应付一切的字句,“解决了。”
程煜看得出来,也知道应该不会是什么高兴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多问什么便转回身坐好了。
桌角矿泉水瓶上的冰雾已经完全化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趴上去时桌面一阵沁冷。
也许是这样凉的温度正适合犯困瞌睡,纪乔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真的睡着了。梦里有很多画面,温馨整洁的小家,高大的Alpha会出人意料地突然把他扛上肩,Omega则在一旁弯着眼睛看他们闹。
那时候他年纪还不大,会偷偷戴他爸的警帽,大到连额头眼睛都遮起来了还要绷着脸认真,有时他爸会坐在书房地板上看铺开一地的卷宗,他就也要凑着蹲在一旁有样学样。
其实他的名字也是爸爸取的,没有什么翻字典三天三夜终于敲定的坎坷经历,也没有存着什么旁征博引的心思,从他妈怀上他的第一天就定下了——只是拿了乔小妍的姓氏而已。
说是一人取一半,组成的“纪乔”这个名字既符合文学角度要求,也达成了生物角度指标。
像是一场老旧发黄的电影,梦里的那些场景闪闪灭灭,遥远到甚至出现了黑白色的雪花点。
一场觉睡得意外地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程煜给他留了一张便利贴在桌角:“乔哥,我先回家了,有事就给我发微信哈!”
夕阳的光透过玻璃折进来,整间教室空荡荡的,像是裹在一层橘色的饱和滤镜中,楼下的学生们背着书包回家,有的勾肩搭背,有的形单影只。
纪乔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揉了揉脸,伸手过去把便利贴撕下收好。刚睡醒的大脑总会有些迟缓,他浑身都沉沉的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想发泄,却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这时候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一个高个儿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连光都被挡住了一瞬。
纪乔收书包的手一顿,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江潇站在门口,敞着校服,右手握着一瓶矿泉水,光线在他身后缝了一层金边。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瞥了一眼手边的桌子,才注意到里面的书包和课本都还没收拾。
哦,去小卖部买饮料了。
纪乔低下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却在下一秒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纪乔。”
那声音不高,却满是少年人鲜活的桀骜张扬,生生破开沉闷:“打球去吗?”
篮球场向来是学校里最受男生欢迎的地方,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两组人在了,球砸在地面上发出激烈的“砰砰”声。
纪乔觉得江潇应该是已经来打过几次球了,他对篮球场的设施摆放都很熟悉,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空场边弯腰捞了个球,拍着走近:“对抗1V1?”
“嗯。”纪乔把校服外套脱了,随手和书包一起扔在篮球架下,“你先。”
江潇没推脱,单手持球慢慢逼近。
他的瞳色偏淡,笑起来的时候总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可动作却迅猛,假动作虚晃了半步,在禁区内原地起跳,两分球当即出手。
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轻轻松松,球空心入网。
两人一开始打得并不算激烈,还都有那么几分收着来的意味,可篮球这种肾上腺素运动,向来是越打越畅快,越打越要争个输赢。
又是一个回合,纪乔从篮板上刚摘下球,就感觉到江潇从身后贴过来近身防守。
和红玉区里那种横冲直撞、动不动就要给你一拐子的街球风格完全不一样,江潇的防守动作很干净,然而也非常到位,纪乔连续尝试了两次转身过人,都没办法立刻甩开对方。
已经没怎么停地跑了十几分钟,他们的呼吸都有点急促,纪乔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和江潇的前胸若有似无地贴在了一起。
尽管对方贴了腺体贴,也事先喷好了阻隔剂,可跑跳运动中那些蓬勃的热气根本压不住,透着校服直扑到背上,又隐约暗藏地混着些其他别的味道,勾得连鼻尖周遭的空气都灼腻起来。
他无意识地分神了一瞬,手上却忽然一轻。
江潇竟然直接抢断把球抄走了!他运球两步,左脚踩地起跳,压着罚球线干拔投篮。
两分眼看着就要到手,可就在这时,补上防守位的纪乔也跟着高高跃起,手臂伸着向上。
只听“砰”的一声,篮球快速上升的势头被一个巴掌生生截断,改变方向朝旁边飞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跳同时落地,几秒后,球重重地砸在地上,而后又高高弹起。
“靠!”场边有人喝彩了一声,“盖得漂亮!”
江潇看了一眼球,又偏头对上纪乔冷薄的眉眼,那里冒出了点之前从没见过的锐气和认真。他们的视线陡然交汇在一起,像带着火花,忽然之间都锋芒毕露。
再后来便没人管什么攻守顺序了,球在谁手里谁就进攻,双方比分交替上升,节奏越来越快。
一场球打得胜负难分,最后直到天色快完全暗下来,钟楼的钟声敲到第八下,回荡在球场的声音才渐渐停下来。
江潇把球丢进一旁的收纳筐里,回过头。
蓝绿色的球架下,纪乔靠在一侧微喘着气,有汗珠顺着脸颊从他的下巴滑落。贴在背上的校服勾勒出少年人青涩单薄的后背,蝴蝶骨清晰而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