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89)
桌面上被王承弋翻出来的卷子还在,何越拽到眼前,一张一张地看着,从头到尾,总是在低空起伏不定的分数提醒着他,他从来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已。
衣着再光鲜,表面再有涵养,那也是物质赋予他的一层肤浅修饰,事业再有成,那也是基于何鑫成的支持。没有何鑫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这样的人,确实不堪大任。”何越自嘲道。
他在房间里找了个阔口花瓶,拎到阳台上,把那沓卷子塞了进去。他蹲在花瓶边上,又拿出了那张照片,看了看,抬手打开打火机,将摇曳不止的火舌靠近照片一角。
照片立刻被炙热烤得卷曲起来,火焰蚕食着上面的画面。等到打火机有些烫手了,何越才停止灼烧的行为,他收起打火机,把照片扔进了花瓶里。
不消几秒,里面的卷子也跟着燃了起来。
何越抬头望着天边的月亮,望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颈椎酸痛难忍,才小声地喃道:“如果我放弃了,爸,你不会怪我吧。”
火光渐渐湮灭在花瓶底,只留下一堆灰烬。
第78章
在老板不知所踪的第四十五天,李助理再一次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何总。被放养的她一度认为何越要抛弃星环撒手不管了,还好苏启明没有跑路,打消了李助理以为自己会随时失业的危机感。
而且这段不用为何越跑东跑西、也不用陪着何越四处交际应酬日子,让被工作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她感到十分不适应。拿着何越的杯子站在咖啡机前,李助理想道,人类可真奇怪,忙的时候想尽办法偷闲,闲下来了又觉得不安心。
不过管他呢,何越回来了就好。
李助理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何越的办公室,满面春风地样子让埋头在文件里的何越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要结婚了?”何越突兀问道。
李助理的笑容凝固:“何总,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呢。”
何越挑眉:“你看起来那么高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喜事……”
“我……我高兴是因为,何总一回来,公司就启动了那么多的项目,我为公司的未来可期的前景感到高兴。”李助理瞎掰了一通“优秀员工”发言,结果一转头却发现何越又钻回了文件堆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李助理放下咖啡,却没有离开,她扒着桌边,好奇问道:“可是,为什么突然决定要这么多项目同时开展啊。”
“因为我资金充裕啊。”何越理所当然道。
这就约等于句废话,李助理想知道的是何越的资金从何而来,毕竟她是半个新投资人的影都没见到,结果被何越一个“我有钱”给搪塞回来。
李助理寻思寻思,兴许何越是不愿意谈道他的资金来源。既然老板不愿意说,她这个助理也该适可而止。
何越忽然头也不抬地对她说:“帮我把苏总叫过来。”
“不用叫了,我已经来了。”门口响起苏启明的声音,见何越看过来,他还不急不缓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说曹操曹操到,再巧不过了。何越便就着手里文件的内容跟苏启明开了个小会,等会开完了,何越合起文件夹,苏启明却还在原位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何越恍然:“你找我有事?”
“也没啥事。”苏启明换了个坐姿:“都卖干净了?”
不需挑明,何越心知苏启明指的是什么:“我名下的都转出去了,我妈那部分保留了分红。”
“你妈她还真同意了。”苏启明惊异道。
何越回想他带着忐忑与何母商量此事的时候,何母的淡然远超他的预想:“她对于这方面,一向比我看得开。”
苏启明不忿,他理解不了何越的决定:“你也看得挺开的,要是我,我非要跟他们磕到死。”
“我不是没想过,可是冲动劲儿过了,我想明白了。一,我真不是那块料,也怕毁了我爸的心血,二,牵扯到了无辜的人,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苏启明盯着何越看了片刻,解读着何越的表情。
“谁无辜?王承弋?”苏启明不可思议,他甚至觉得何越脑子坏掉了:“你考虑他做什么,人家在国外家大业大的,还怕你那点小绯闻?”
何越说:“我没办法做到那么自私。”
“你何止是不自私,你简直是无私。”苏启明捂着心口,样子像是被何越气出了心脏病来:“那王承弋呢,你跟他说了吗?你被你们俩的偷拍照威胁……啧,董事会这些傻逼的招可真损。”苏启明咒骂道。
“我什么都没跟他说,本来也不关他的事。”何越也怕给王承弋造成一些没必要的心理负担。
苏启明感觉自己就跟进了间庙似的,对面的何越离菩萨就差镀个金身。他坐不下去了,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哎呦,我这不得把红包先备好了。”
何越扭头看过去:“你准备红包干什么?”
走到门边苏启明撤回半步,没好气地说道:“等着喝你们俩的喜酒。”
下班之后何越独自开车回家。这段时间他又能摸方向盘了,只不过不比往日激进了,开得像个老头子,他看见大货车还是会发怵,不觉会踩下刹车绕路走,再加上晚高峰堵车,一路停停走走。
成为车流组成的长龙中的一部分,何越的车被卡在一间商场门口,他的目光扫过商场外壁上的巨幅广告,定格在其中一幅上。
他陪何母来过几次这家珠宝店,上一次还是在冬天。他径直走向那片展示戒指的玻璃柜,看了一圈,却没找到他记忆中的那个款式。
“何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呢?”店员问道。
何越便跟对方简单形容一遍,店员听到后回想一番,略带歉意地对何越说道:“那款是冬季限定的,现在已经没有了。”
柜里流光溢彩,但都入不了何越的眼,他想要的那对戒指说不上惊为天人,只是一个念头先入为主,便没有可以后来居上的了。
“可以定做吗?”何越问道。
店员扬起微笑,面对普通客户,他们是不开放定做服务的,但是——“如果是何先生的话,当然可以。”
何越说不清自己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将戒指的款式模样形容出来的,他还提出了些小心思,将一些心照不宣的东西藏在里面。何越忽地想到,王承弋在做那对袖扣时,是不是也有同样的触动。
远在何家别墅的王承弋对此一无所知。他走进客厅,保姆正弯腰将茶几擦得整洁如初,顺便又放了一叠近日的报纸在茶几一角——这是何鑫成的习惯。虽然何鑫成已经离世,但许多人还按照他生前的规矩运作着。
王承弋无所事事,便随便拿起一份,他抖开报纸,从上至下大概看了看有什么吸引人的标题,在看到下半张的时候,视线猛地冻住。
何越从车库上来,远远地望见王承弋坐在沙发上,垂着头,貌似在看什么东西。
“我回来了。”何越说道。
听到何越的声音,王承弋立马回过身,趴在沙发靠背上:“下班了,越哥。”
“嗯。”何越路过王承弋,顺道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一如既往的毛茸茸:“你爸不是让你管着点公司么,怎么每天都看你在家里待着。”
“我哪有你忙。”王承弋的眼睛追随着何越:“对了,阿姨说今天她要跟朋友出去吃晚餐,叫咱们自己解决,厨房已经开始准备了。”
“好,我先去洗个澡。”
何越一如既往的从容,行为举止到表情神态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这却让王承弋不知道该怎么将问题问出口了。在何越准备上楼之前,王承弋叫住何越:“最近还好吧。”
“你是指什么?”何越停下脚步,反问道。
“就是想问问……有没有遇到什么困扰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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