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归人(4)
作者:汤珍妮
时间:2021-01-14 10:43
标签:短篇 虐文 生子
阮秋屿淡然一笑,像彼此交换糖果的小孩说:“对不起,希望你不要因我而难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许狄要来找我,也不知道屈仰山为什么巧合地出现,但是我很快会释然。你不用担心。”
杭一斯依然在哭,他知道阮秋屿不是不在意,而是很在意,但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宽宏大量。
那天晚上,两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久到刻入杭一斯的骨髓。
杭一斯掺杂着缺憾和后悔的意难平,再不能弥补了。
舞台上,许狄正表演《卡门》。身为律师的杭一斯对此并无兴致,阮秋屿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静静地看着屈仰山。
屈仰山专心地注视许狄,侧脸在聚光灯折射下忽明忽暗,好似认真上课的优等生。
他的眼里只有许狄。
阮秋屿收回视线,把自己的处境与许狄对比,心里难免失落。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比谁都担心他们旧情复燃,反倒不在乎许狄是否进步。
他不再看下去,于是和杭一斯提前离开剧院。
屈仰山坐在台下观看许狄跳芭蕾,他最近一次看他跳芭蕾舞已是大学时期的联赛上,后来许狄出国,切断了彼此的一切联系。
徒留下的,是屈仰山的内疚和一团糟的感情。
年深日久,再见,已阔别四年。
四年,1460天,相伴度过的一分一秒,都与许狄无关。
但不喜欢阮秋屿的原因都与许狄有关。
想起阮秋屿,屈仰山猜他是不是又暗自哭泣。两人吵完架他哭,对他冷言冷语会哭,床上弄得太深他哭得厉害。
但这些情绪都不是屈仰山在乎的,毕竟他们录完夫妻真人秀就离婚。
宋绛打一个哈欠,靠近他耳边说:“几年不见,许狄的舞步进步好大。”
紧接着摇摇头,补充道:“但与阮秋屿相比,差远了。”
屈仰山的好友们因当年的事情对阮秋屿心怀芥蒂,平时根本不待见他。
屈仰山鲜少从好友口中听到夸赞阮秋屿的话,下意识想开口反驳,却想起自己没看过阮秋屿的芭蕾舞演出。
他无法反驳什么,于是随口问:“你看过他的演出?”
“嗯……”宋绛点头道。阮秋屿厉害到什么程度呢?即使对本人无感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极致的完美。”
屈仰山一向不关心阮秋屿的事情,偏见太深以至于把对方的优点熟视无睹,关怀备至也被当成别有用心。
他侧头思考怎么接话,发现自己对阮秋屿一无所知,敷衍道:“哦……”
宋绛想问“难道你没有看过阮秋屿演出吗”,见屈仰山不甚在意的表情,转念一想他怎么会看。
宋绛唏嘘地叹一口气,心想当年确实是阮秋屿做错事,不应因妒生恨推许狄下台。
但事后他道歉且承担全部责任,许狄的腿恢复得不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虽然他不喜欢阮秋屿,但两人结婚是双方家长的决定。
不知为什么屈仰山会不理智地迁怒阮秋屿,再说结婚四年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明眼人都清楚阮秋屿是真心对屈仰山好。为什么他非要执着于许狄。
宋绛沉默地侧头看一眼屈仰山,而后打一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用手肘轻碰屈仰山,示意他向后看,屈仰山不满被打扰,蹙起眉转头。
坐在后排的阮秋屿正起身离开。
阮秋屿没感知到目光,挽着朋友的手走向出口。
宋绛的眼神在他们之间徘徊,有些惊讶地说:“阮秋屿怎么也来了?”
屈仰山没回答,直到阮秋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收回视线。
车停在门口,杭一斯像往常一样叫住阮秋屿,又如往常无数次一样叮咛:“如果发生什么事,就打给我。”
阮秋屿轻轻一笑,俯身凑近说:“好……”
回到空荡荡的家,阮秋屿随意吃几口早已变凉的饭菜,看看时间,十点整。
他打开小号查看许狄的社交账号,三分钟前更新了一张背影的照片。
阮秋屿紧紧地盯着屏幕里的男人。
——屈仰山。
第四章
演出结束,屈仰山和宋绛在后台等许狄。
观众散场,许狄穿梭人群小跑出来,笑着站在他们面前,一如年华里的白玫瑰般纯洁无瑕。
宋绛将一捧玫瑰花递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头说:“欢迎回来。”
许狄接过花束,眼睛微弯,“谢谢……”接着他看向慵懒地倚着车门的屈仰山。许久不见,他仍保持挺拔的身形,背影稳重成熟。
当年毕业后,屈仰山和阮秋屿领了结婚证,而许狄决定远渡重洋,到大洋彼岸深造。
下雨天,分手日。
屈仰山神色疲倦地出现在登机口,头发沮丧地耷拉,衬衫压起皱褶,他紧紧地握住许狄的手腕,嘴角弯起沉闷的弧度。
两人僵直不下,许狄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似乎要连这些年的感情也一并终结。
他挺直身体,好像被屈仰山伤透了心,不存爱意的双眼与他对视,用词足够寡情冷意:“三个月以来我不与你见面,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的态度你清楚。没说明白的话,现在说清了,我们分手。”
“我不清楚。”屈仰山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意。
许狄深吸一口气,多年感情终究无法一时断离,但他不会也不可以念旧情,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说,我们分……”
“我不分手!”屈仰山无助地低吼,不愿面对现实。
“屈仰山,你已经结婚了!”许狄眼里饱含泪水,语气无奈又脆弱,“不分手的话,我就是第三者。明明是我先和你谈恋爱的,可阮秋屿却和你结了婚!”
“你说婚姻是商业联姻,你说很快会与阮秋屿离婚。那我要等多久啊?等几年啊?”
“许狄,给我多一点时间好吗?”屈仰山祈求道,心底生出悲凉的感觉,“不要就这样离开。”
“我们的关系走到这一步是无法预料的。是你先辜负我,挽留的话也不必说。”
许狄忍不住流泪,泪水划过脸庞坠落,“况且阮秋屿把我害成这幅样子,他让我感到恶心。我不想看见他,更不想看见你们夫妻同框的画面,令我恶心。”
许狄的字字句句戳在他心肺。屈仰山不期盼许狄体谅他的难处,只希望他可以给他多一点时间。
只是连他自己都厌恶与阮秋屿的关系,厌恶所发生的一切,又怎么要求许狄理解。
许狄最终还是无情地离开,一切尘垓落定。
如今阔别四年再会,屈仰山含泪地挽留幻化为生疏淡漠,站在许狄眼前的只是屈仰山,仅仅只是屈仰山。
屈仰山的态度与他幻想中大相径庭,许狄脸上强装自然地扬起笑容,轻声说:“仰山,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许狄。”屈仰山微笑着回话,正常的语气,朋友的称呼,没有多余的字眼。
许狄心乱如丝。从前的屈仰山不会对他惜字如金,即使知道他记恨他的薄情,依然心有不甘。
他略显难过地直视眼前的男人,说起往昔种种甜蜜的细节,不气馁地撒娇道:“你以前见到我都先拥抱我,然后送花……”
‘许狄’屈仰山冷静地打断他的话音,迟疑半晌再次开口,低沉的嗓音陈述事实:“我结婚了。”
言下之意,他不可能作出亲密举动,他们需要保持距离。
许狄离开后,屈仰山往大洋彼岸寄过无数封信件,发过无数消息给早已被对方拉黑的对话框。
盼望对方知他心意,不过长达一年多的坚持只是一场空。
爱意在四年一丝一缕的变迁中消磨,只留下空泛的内疚。屈仰山的语气没有不耐烦,却让许狄难堪。”自作多情”好似一个耳光扇在脸上,纵然已不爱他,痛感传遍四肢百骸,硬生生地疼。
百转容颜,当年情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