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昼边界(98)
虽然谢景迟不想承认,但他可能被这个人养得太娇纵了一点。
这几年里,他认床的毛病愈发严重,到了陌生的环境就愈发地想家。
从住酒店的第一天起他就时不时地在心里抱怨酒店的床垫太软,被子太沉,枕头不够蓬松,洗涤剂的味道太腻。
直到今天,身边躺了另一个人,他发现这些全部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温暖的身体靠着他,被子底下他得寸进尺一般,悄悄地把自己的腿缠了上去。
秦深倚靠在床边,戴一副抵挡辐射的平光眼镜。笔记本屏幕发出微弱的荧光,他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偶尔发出很轻的咔哒声,被寂静的环境无限地放大。
任何一个困得意识模糊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噪音很吵,除了谢景迟。
在这一刻,谢景迟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忽然就沉了下来。
哪怕中间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得到过那样多冷遇,秦深始终是他所拥有过的最接近于家的存在。
傍晚的落地窗外,一层层的云如久不熄灭的野火,连绵不断地向着地平线的远端蔓延。
还好天没有黑,这是谢景迟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念头。
这段日子里,他睡眠状况一直不怎么样,昼夜颠倒是常事,是为了参加婚礼才勉强回归到正轨。
为什么秦深没有叫他起来?他的视线挪了几寸,本应睡在他身边的秦深衣着整齐地坐在他不远的位置,像一片不透光的深色剪影,而在离秦深不远的地方,床头柜的抽屉是开着。
这一瞬间,谢景迟的心跳连同呼吸一齐停滞了。
屉子里有赵经理给他带的那支强效抑制剂,有他自己买来备用的阻隔剂,有文主任开给他的那些药,还有……一瓶吃了一大半的地西泮。
像生怕这刺激还不够似的,这个瓶子正好就拿在秦深的手里。
秦深很仔细地端详着它,甚至还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余量还有多少。
极度的恐慌和不安同时扼住了谢景迟的喉咙,他就像被人堪破了最不堪的那个秘密,不再怀有一分一毫的侥幸。
他想要装睡,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幽深的湖泊一样的眼瞳。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秦深放下手中重新盖好了的瓶子,淡淡地说,“有段时间你白天焦虑晚上睡不着,精神压力大到去看了好几次精神科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
自认为做得很隐蔽的谢景迟惊讶地睁大眼睛。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艰涩地说。
“大概是你去挂号的那一天我就收到了通知,然后每一个夜里,你以为我睡着了,我其实都在背后看着你。”逆着光的角度,秦深大半张脸孔都浸没在暗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谢景迟,我是你的Alpha,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此一无所知?”
从他的话里,谢景迟发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相,“你让人盯着我,是吗?”
“是。”秦深承认得很爽快,“我说过,我对你有很不正常的控制欲,不管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全都不是在开玩笑。”
“那我在做的事情……”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秦深话里有几分自嘲,“不仅知道,还知道你在哪了碰了壁。”
谢景迟忘掉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哑口无言地望着他。
“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向我求助,这样我才能顺理成章地帮助你。”秦深微微笑起来,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萧索和寥落,“但你从来都没有。”
他喉咙里干涩得厉害。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你会去找江敛、钱寿、陆栩……明明我才是和你关系最密切的那个人,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往谢氏那个火坑里跳。”
秦深转过来,谢景迟很难界定他此刻的神情。
就像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阴郁、偏执、暴戾……还有几分哀伤。
“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和那些人划清界限,只和我在一起。”
谢景迟记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在他们去登记的前一天,他答应过秦深,不会再和那些人有一丁点纠葛。
他本来也确实想要履行这个诺言,直到他发现江行云死亡背后的真相。
江行云不是病故而是被人害死,凶手却至今逍遥法外。
鲜血凝结成的仇恨无法轻易抹除,为人子,他无法视而不见。
可就算有这样充足的理由也无法抹去他言而无信的事实。
他垂下眼睛,承认了自己的失信,“对不起。”
秦深没有因为得到了他的道歉而开心一点,“谢景迟,我没有要谴责你,我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不能多相信我一点。”
“因为……”谢景迟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找秦深的理由却说不出口。
秦深也没有指望过他会这么容易就回答自己的问题,“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会不会是你发现了我对你那些不正常的欲望,会不会是我做的那些事情让你感到窒息……我害怕惹你讨厌,更害怕暴露自己的本性,只能加倍地忍耐,结果到最后,我还是做了和我父亲一样的事情。”
秦深指的是他联合谢予书,收购谢氏股份,在股东会议上给他投反对票,导致他提出的一系列议案不通过的那件事。
“我不会道歉的,道歉了也没什么用,因为就算没有谢予书,我也不会允许你进谢氏董事会。”
谢景迟讨厌强烈的光照,而秦深替他遮挡了大部分。
秦深低下头,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要擦着谢景迟的,“为什么?”
谢景迟不敢眨眼,更不敢动。
他好像又一次落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在水中缓慢下沉,溺亡。
“什么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在装傻充愣、明知故问,可问出口以后,他发现自己的确一无所知。
“我在想,你既然能够接受我对你全部阴暗扭曲的欲望,为什么不能再多信任我一点?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对我这么没有安全感。”秦深薄薄的嘴唇开开合合,“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下,为什么一夜之间,我们之间就有了隔阂?”
“我……”谢景迟清了清喉咙,“我有点口渴。”
他不太用力地推开秦深,逃避似的下了床。
吧台就在离卧室不远的地方。
谢景迟赤着脚踏过冰凉的木地板,过去给自己倒了杯不加冰的矿泉水。
他心烦意乱得厉害,杯子险些脱手,好在有人握住了他抖个不停的手腕,帮他稳住了。
在那个人的帮助下他喝到了水,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渴,然后将空了的杯子重新放在吧台上。
杯子放下以后,有一双手臂从后方伸过来,穿过他的腋下,环在他的胸前,缓缓收紧。
温热的胸膛贴上来的一刹那,他浑身僵硬,直到熟悉的信息素气息将他整个人裹在里面,他才放松了身体,慢慢软在了这个人的怀抱里。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谢景迟小声抱怨,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责怪,反而更像是在和对方撒娇。
秦深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间,呼吸着他身上柔软缱绻的香气。
玫瑰和荔枝的香气中混入了几分阻隔剂的苦杏仁味,却比任何一种气味都要让他上瘾着迷。
“上午文主任要和你谈话,他和你说了什么?”
对于秦深近乎反常的表现,谢景迟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没什么。”秦深的声音闷闷的。
谢景迟摇摇头,“我不信,他肯定和你说了什么。”
“真的,他就和我说,我要好好照顾你,不能再让你受一点苦了。”秦深的嘴唇擦着他敏感的腺体过去,痒得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对不起,谢景迟,我以前太自以为是了。”
Omega需要来自Alpha的关心和爱,尤其这个Omega还是从小生活在漠视和敌意中的谢景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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