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山海(44)
“我从始至终想成为的,从来都只是我自己啊!”
第34章 这是江浔
寂静的房间里,原本心平气和的交流在观念和身份的碰撞中碎了一地。
但陈筠还不放弃,就像她说的,她是母亲,她不会放弃儿子。
“……妈妈不是没肯定过你,只是没当着你面说罢了。”她说,“在亲戚朋友客户面前,妈妈都夸你的,他们也都羡慕我们有你这么个成绩好的儿子,能、能考上山海中学,上重点大学。”
“那你有没有说我辞职做动画?”江浔冷冷得哼笑一声,“行啊,我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支持我了,你们要是和别人说我连工作都没有,那多丢脸啊。”
“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陈筠被江浔的想法吓到了,“你是我儿子啊,我身上掉下来一块肉,你什么样妈妈都能接受。”
江浔没有逃避他们之间的隔阂与矛盾,:“但你就是不支持我做动画。”
陈筠沉默,想摸江浔瘦到骨节明显的手。江浔漠然地把手背到身后,侧过脸,连对视都不愿意。
“要不妈妈给你联系医生。”陈筠再次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妈妈水平有限,没办法和你聊到一块儿,但妈妈……妈妈真的在慢慢地改啊,妈妈就是担心你身体,妈妈给你朋友打电话问你情况,她说你营养不良到进医院,妈妈心真的要碎了。”
江浔听着,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好像他的一颗心完好无损,或是被伤得没有知觉。陈筠抹了把脸,打通了那个电话,问:“喂,是小夏吗?”
江浔眼睛都瞪圆了,暴戾得要抢陈筠的手机,但夏清泽在电话那边说了声“嗯”,让陈筠稍等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后问她怎么了,江浔那就要从天灵盖溢出来的苦闷烦躁突然就泄散了。
“打扰到你了,小夏。”陈筠叫得亲近,让江浔听着总有种她会经常给夏清泽打电话的错觉,她问夏清泽有没有其他心理医生推荐,夏清泽给她简略地讲解了一番心理医生和咨询师的区别,问她要找的是不是后者。
“是您想找吗?还是……”
陈筠的沉默让夏清泽对这通电话的目的心照不宣,他于是问:“江浔现在就在旁边吗?”
“嗯。”
“那能让我和他聊几句吗。”
陈筠把手机给江浔,江浔接过,夏清泽那边传来类似车辆启动的声音。他没问都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得出他们母子俩的冲突有多激烈和焦灼。
所以他说:“我来接你。”
然后补充了个时间:“很快。”
江浔抿着唇,牙齿咬上内侧的**。疼痛没能成功分散他的情绪,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之后的半个小时陈筠不肯从他房间离开,他觉得别扭,没再画画,毫无生气地缩在床上睡觉,等他睁开眼,夏清泽就坐在他床边的地板上,不知等了多久。江浔起先很冷静,抬手看到那个花瓣吊坠上的三片颜色都在,那些压抑着的真实的情绪才宣泄出来。
“我是不是很差劲?”他问夏清泽。他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失败了,他做的事情连血缘至亲都不支持,他都有点迷茫了,他汲汲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不,你才不差劲,你特别好。”夏清泽凑近,在江浔泛红的鼻头戳了一下,“你是我见过的最执着的人。”
江浔自嘲地笑。执着这个褒义词得功成名就者用。他这样的,只能算钻牛角尖,不懂世故圆滑,不撞南墙不回头,欠社会教育。
但夏清泽还是正正经经道:“你也是我见过最负责任的,只要喜欢了,你就不会辜负这份喜欢。”
不管是绘画,动漫,还是年少的暗恋,你不求回响,但依旧念念不忘。
他跟江浔说:“走。”
“……去哪儿?”
“回家过年啊,你忘了?”
江浔从床上坐起来,惊愕道:“但那是……在梦里说的话啊。”
“所以你就没当真?”夏清泽故意表现得很受伤,问,“那其他的呢,你也以为只是梦话?”
夏清泽说得笼统,江浔也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他起身换衣服,这期间夏清泽出门跟陈筠交流了几句,江浔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陈筠谢夏清泽,说江浔现在也就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只能麻烦他照顾。江浔面对陈筠时真的有逆反心理,有跟她摊牌性取向让她更生气的报复心理,可等他的目光同夏清泽的对上,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交错到一块儿,那股子子冲动居然被赧然给打败了。
夏清泽的车就停在楼下,江浔坐上副驾,不乐意看站在车门外的陈筠,直到夏清泽捏住他的后脖,手掌在那上面抚摸,他才不情不愿地给陈筠告别。从江浔家到市区要半个小时,一路上只要有红灯,夏清泽停车后都会摸江浔的后颈。江浔起先总爱躲,那地方要是被控住,他整个人就像只被提起来的兔子无法抵抗,从肩膀到后腰都会变得僵硬。
但夏清泽偏要碰,不仅如此,他的手还会顺着脊椎往他衣服里探,江浔依旧抗拒,但红灯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放松下来。夏清泽的手很热,他的皮肤更热,夏清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问他需要需要把暖气打低一点,江浔打他的手,红着脸,义正言辞说不给他碰了。
但等车停入别墅一侧的私人车库,两人的手还是握到了一块儿,直到进屋后看到三四个从四岁到十岁不等的孩童在客厅跑动,江浔才迅速抽回来。夏清泽揉他后颈靠近肩膀的地方,让他别紧张。
江浔跟在夏清泽身后,和他一起上楼,问:“你家原来有客人啊。”
“嗯。是我父母的一些朋友,他们一起出去有事,吃晚饭的时候会回来,小孩都留在这儿玩。”他带江浔去他自己的房间,说江浔可以先休息,到饭点了他会来叫他。
江浔点头,但却站在门口没进去,夏清泽没其他可以交代了,却迟迟不说离开下楼的话,也站在原地。没沉默几秒,夏清泽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近,手掌抚上之前在车里就爱不释手的地方,江浔的脑袋半强迫半自愿地仰起,下一秒,唇就被夏清泽吻住。
占据主导地位的是夏清泽,但今天,江浔也从未有过的主动。他搂夏清泽的脖子,还抓着夏清泽另一只手搂自己的腰。两人抱在一块儿踉跄地进屋,身子摔到柔软的床上,江浔被压在下面,双手捧着夏清泽的脸,在那上面落下更多的吻。
“门还没关。”夏清泽没起身,而是轻啃江浔的锁骨,江浔也没推开他,指间穿过夏清泽的头发,紧紧攥住不松手,也不去想他会不会疼。
他们听到了一些细碎的争吵声,但谁也没提。他们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争吵变成了哭声。
那是孩子的哭声,稚嫩、无助,且越来越清晰。楼下是有佣人的,这孩子哭得那么歇斯底里,显然是佣人都哄不住了。箭在弦上,他们本意是都别管,关门当没听见就好。可真走到客房门口扶着把手了,他们四目相视了一眼,还是下楼去了客厅。陈姨正半蹲在那个跌坐在地毯上的四岁小孩旁边,的确束手无策,见夏清泽来了就像是见了救星,拿着一幅被揉皱的纸小跑到他和江浔边上,跟他讲都发生了什么。原来那几个孩子刚才一起画画,每个人都自己画自己的,那个小孩画的比较抽象,年纪最大的就笑话他,说他画得很丑。其他几个附和,也说丑,那个小孩受了打击,就哭到了现在。
“那其他男孩呢?”夏清泽问。
“都跑花园去了。”陈姨指向客厅后侧的那扇门,“他们应该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拉不下脸道歉,就跑外面去了。”
“那麻烦您把他们叫回来。”夏清泽吩咐完陈姨,走到小孩身边,他不太会哄小孩,只是蹲下帮他擦眼泪。江浔比他活泼多了,一屁股坐到那小孩对面,把那副线条凌乱无序的画放到他和小孩中间,兴致勃勃地问:“这是你画的啊。”
小孩点头。
“你画得真好看,”江浔真情实感地赞扬,“你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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