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金主扫地出门之后(94)
许书铭沾着眼泪的睫毛在钟闻天的掌心划过,痒痒的,可是钟闻天一点都不想笑,反而眼睛越发的酸涩。
他竭力调整呼吸,索性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与许书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他们如此的贴近。
“我好像总是在伤害你。”他说。
可是就像被手背阻挡的眼泪,永远无法相交,许书铭不知道钟闻天也哭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钟闻天的声音温柔低缓,一点也听不出他也在流眼泪。
几个月前,他在医院与许书铭告别,他以为,他不会再像那晚一样痛苦。
但是,钟闻天停了下来。
他松开了许书铭。
他向后退去,退到许书铭会觉得安全的距离。
他对许书铭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以后我都不会再找你了。我保证,——别再难过了。”
“是我以前太混蛋了。”
第86章 他们怎么会错过?
先离开的人是钟闻天,许书铭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出声,直到钟闻天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叫钟闻天留下来。
他知道,只要叫出钟闻天的名字。
这个男人就会回过头,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许书铭不能。
走廊尽头空荡荡的,只有楼下偶尔有热闹的人声传上来,许书铭终于确认钟闻天不会上楼之后,他才靠着墙壁,慢慢弯腰下,将头深深地低下来。
那天宴会结束,许书铭陪严舒灵一起回港,到家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头疼欲裂,但是精神却很亢奋。
实在睡不着觉,许书铭还是爬起来,重新洗个澡,换身衣服,去了医院看看爸爸。
去的时候,护工还在,那护工见到他来,便为他讲许父最近的情况。许书铭坐在病床一边,伸手握着爸爸稍显冰凉的手,认真倾听者护工的话。
他垂着眼睛,看着父亲沉睡的面容,忽然心痛如绞,他垂下头,把脸埋在父亲的手上。
“张姨,我想和父亲说说话,麻烦你待会儿过来行吗?”许书铭闷声道。
张姨停下嘴,她看出许书铭的情绪不对劲,知道他是有话对许父讲。
作为多年护工,她知道照顾这样差不多是植物人的病人,家属心理也很脆弱,闻言便点点头,伸手捏了捏许书铭的肩膀道:“那我待会儿过来,许先生你够孝顺的啦,你老豆会醒过来的。”
真的会醒过来吗?许书铭现在已经不敢再抱有这么大的信心。在上一次父亲心脏突然跳停的时候,他已经只期望,爸爸只要还像现在这样的陪着他就好了。
在他空闲下来的时候,想看看爸爸的时候,就可以看到爸爸的脸,而不是只能盯着一张冷冰冰的照片。
他看了许父舒展的眉眼许久,才也弯了弯眼睛,低下头把口袋里的钱包打开,将里面小时候照得一家三口的照片拿出来。
这张照片陪了他许多年,早年他去国外读书的时候,它就待在他的钱包里,幸而他运气好,从没有被打劫过,从未将它弄丢过。
他把照片有点起皱的边角抚平,然后平放到父亲的枕头边。照片里的许父才五十多年,还没像现在这样两鬓斑白,和母亲笑眯眯地站在一起。两人中间,是举着奖状的,已经是国中的许书铭。
青春期的许书铭脾气怪又难搞,但是却是个听话的孩子,代学校参加比赛又能拿奖,许父许母只要有机会就去抓他去拍相片。
镜头里的许书铭十分青涩,眉眼稚嫩,但是模样已经十分出挑。他的表情有些不情愿,大孩子了,拿了奖还要和父亲母亲大庭广众下拍照,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爸爸,还记得这张照片吗?那是我参加物理竞赛国中组第一名的奖,你和妈妈高兴坏了,一定要抓着我拍照。我都说,我前两天头发剪坏了,难看德很,不想上镜。妈妈偏不许,一定要我留影,逼着我站在你们中间。她抓牢我一只肩膀,你按着我另一只肩膀,不叫我中途逃跑,于是在你们的挟持下,就诞生了这张你们眉开眼笑,我满脸愁苦的照片。照片洗出来,妈妈就喜欢得不得了,嘱咐了照相馆的师傅一定要多洗几张,好让我们人手一份,家里再摆一张。”
许书铭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许父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继续道:“你当时说,既然我喜欢物理,以后大学就去选修物理学,或者天文学,观察星象,研究宇宙,多么浪漫的一生。妈妈不同意,说我数学也不差,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不动的星星,简直浪费生命,还不如好好去学统计学或者走工程类,脚踏实地,为社会做贡献。”
他顿了顿,然后道“不过,最后你们俩的话我都没听,跑去学了会计专业。以后一辈子和钱打交道,你们当时很不能理解,我只是解释你们说这个专业好毕业,也好就业。其实根本不是,我当时根本没有什么理想,也不想去研究星星,也不想观察风向,我只想快点离开家,离开香港,离你们远远的……”
他眨了眨眼睛,吸了口气,道:“对不起,爸爸,我没有和你们说实话。我很害怕让你们失望,我知道你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想给我最好的,一直努力精心养育我,不想让我吃苦,让我成长的时候有选择未来的机会。你们那么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一直很想报答你们,可是我能力不够,而且,在我十四那年,我就发现,我好像不喜欢女孩,我对她们没有感觉,比起女孩,我的目光更多的,反而会停留在同性别的男孩子身上。”
“你们会开玩笑,让我别顾着和女孩约会,而耽误了学习。但是其实我从来没有和女孩约会过。街坊里有年长的哥哥姐姐拍拖,你们也会教育我说,让我交女朋友的时候,一定要选择那些性格温柔大方的女孩,而且不要学现在的年轻人,女伴今天交一个,明天就换一个,从来不建立稳定的关系。在我更大一点的时候,妈妈又说,将来,要是我结婚生子,我和妻子没时间带孩子,就把孙子交给她来带,让她和爸爸你来给小孙子或者小孙女开蒙。”
许书铭说道这儿的时候,睫毛很慢、很慢的眨了一下。半晌之后,他才继续轻声道:“你和妈妈那么喜欢小孩子,班里几十个小朋友都不会让你们觉得心烦,回家还对街坊们的小朋友们也很照顾。我怎么敢告诉你们,你们的儿子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你们永远不会有当祖父祖母的机会。”
“这对你们很残忍,但是我也不能强迫自己改变取向,所以,我只能逃离,逃得远远的,直到有一天,我想明白了,再和你们好好解释,让你们慢慢接受。”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但是声音还在继续:“……爸爸,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和妈妈坦白一切,请您给我机会,向您坦白行吗?——我真的好想您,请你不要离开行吗?我只有你了,你真的要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上吗?”
许父依旧平静地躺在床上,对许书铭的话无动于衷,仿佛在做一个美妙的梦境。许书铭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直到情绪稳定下来,他才低下头,把父亲的手放回床单上。
病房很安静,或者是和父亲说完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心里堆积的情绪释放了许多,人坐在位子上不一会儿,倒有些困了。
许书铭看了看时间,还没到查房时间,林医生大约还要再等一会儿才会过来。他将自己的头搭在蜷曲的手肘上,额头抵着父亲的手指小憩一会儿。
这么一小会儿的打盹,竟然不知不觉做起了梦。梦里正是他少年时期,母亲笑着抓着他的手臂,拖拉硬拽一定要他去拍照,父亲则是拿着相机,站在一旁看着母子俩的拉锯战,等他们战况逐渐打成平手,才找了一位家长,请他为他们一家三口,就着校园的桂花树拍一张全家福。
“我们书铭这么大了,还是害羞。”妈妈笑着道。
父亲走过来,一双大手配合着母亲,抓住许书铭仍然少年特有的单薄肩膀,揪着他不许跑,笑着道:“他哪是害羞,是觉得我们太老土,给他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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