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路被迫营业(93)

吴郢眨了眨眼，那块光斑还在眼前，飘忽不定的。他侧过头去。不知怎么的，看到门口的人后，心里不安的情绪便消退了许多。
“睡不着。”他揉着眼睛，“你也睡不着？”
“听到声音，出来看看。”
“……吵着你了吗？”
“不是。”商昀州说，“我听见是你在走路。”
吴郢动作一顿：“这你也能听出来？”
“听多了就知道了。”
“……”
吴郢没说话。他又眨了眨眼，眼前的光斑彻底消失了。
他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好，否则也不会大半夜在盥洗室里思考人生。但商昀州还是问：“喝咖啡睡不着？”
“……不是。”吴郢终于开口，“只是，我之前以为，只有成绩不好的时候，压力才会这么大。”
他看着头顶的灯：“之前我一直坐在很黑的地方，已经习惯了。但是现在，忽然一下，太亮了。太多目光投向我了。”
“当我看回去的时候，就只觉得刺眼，看不清楚。”
窗外忽然传来了汽车高速驶过的声音，格外扎耳。大半夜的，不知道是哪家心情不好的公子在郊区飙车。
等这片巨大的声响消失后，夜显得比刚才更安静了。
商昀州默了默。“比赛的时候，我才是你的辅助。你不用看着他们。”
“你看着我就行了。”
他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安静，轻声说。
吴郢把目光从灯上挪开了。
又一辆车在窗外呼啸而过，像是刚刚那位领头大哥的追随者。
等发动机的轰鸣声远去后，他抿起唇角，说：“好。”
吴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离开。
“等等。”
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拦住了他的去路。触感冰凉，随即又撤开了。
吴郢不解地看过去。
“你不冷吗？”商昀州看着对方的一身睡衣，责怪道，“现在只有零度，你以为盥洗室里也开空调？我要是没出来，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发烧了怎么办？”
“……”
这才想起自己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有点心虚。
“回去睡觉。”
“……嗯。”
吴郢缓慢地应了一声。冷觉感受器像是被下达了开工的指令，让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第88章
今年春节来得晚, 在二月中旬。节前共有八场比赛，眼下已经进行了一半。
与来自次级的升班马队伍CRO的对决是在1月25日。那天一大清早就开始降雪，势头挺猛, 可落在地上后根本积不起来, 除了把空气变得更冷外, 没别的作用。
天寒地冻，场馆门口处依然人满为患。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停在了门口。穿着黑色队服的IK队员与穿着鲜红队服的CRO队员纷纷下车。
人潮一下就朝IK这边涌了过来。保安急忙开始维持现场秩序, 提醒粉丝不要越界。
而一旁CRO的队员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场馆。两方简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吴郢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刚一出车门, 就有人朝着他尖叫，在寒风里挥舞应援手幅。
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车门在背后关上。
走在前面的商昀州听到关门的声音, 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 又走了回去，拉起他挂在脖子上当摆设的围巾, 绕了一圈, 系上，言简意赅道：“冷。”
人群里隐隐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和笑声。吴郢抬起眼来，雪花就轻飘飘地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 把它们抖掉，然后跟着队伍走过这条被人群包围的小道，走进了场馆里。
他大概不知道，十分钟后, 某个神秘的超话里就开始不停地冒出“弟弟赖在原地不肯动，非要别人来系围巾才愿意走”的奇妙言论。
“这是IK春季赛的第四场比赛。就在昨天, DEA在B市打完了他们的第四场比赛，二比零拿下了FQ, 把小场连胜的记录保持到了八场。不知道今天的IK，能不能也跟上他们创造记录的步伐。”一位解说道。
“昨天B市也下雪了啊。”另一位说，“瑞雪兆丰年，希望每支队伍都能在新的一年里，收获属于自己的好成绩。”
这话是客气话，深究起来，根本逻辑不通。竞技运动本是成王败寇，又哪里能有十全十美的结局。
CRO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用之前的IK打过的三场比赛作为素材，十分详尽地分析了他们的每一步战略，最终做出了两个应对方案。由于没有和IK进行过训练赛，他们只能在正赛中试验这两个方法是否奏效。反正不试也大概率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
第一小场里，他们选择针对这赛季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上单白仲严。
在CRO分析师的眼里，白仲严的参团率低于上单平均参团率，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路瘫着，除了上路动先锋动龙的时候，几乎不会和打野互动。
或许上路，会是他们的一个弱点。
于是CRO集结了中野二人，联合上单，时不时就去越一下、压一下上路，让上路简直没法过日子了。
白仲严一退再退，最后缩到了一二塔之间的自闭草丛里，异常迷惑且觉得十分没面子——为什么一群刚从次级升上来的新选手这么执着于要军训他？是因为觉得他菜吗？
这些年来，他一直是这么对那些说他混冠军的人说的：
“你要说我混，等你也拿到冠军再说吧。混都能混到冠军是一种本事，懂不？”
接着，CRO就发现，针对上路根本不奏效。
因为IK打野异常冷漠，上路被针对成什么样也绝不会去看一眼。
小金似乎认准了大哥是谁，待在下路就不肯走了。当CRO上路三包一击杀掉IK上单的时候，IK下野辅已经杀死了对面双人组，顺带捞了条小龙。
CRO只好把先锋拿了，撞了点镀层。
IK根本不理会他们，对准了下路开杀，又拿了一条小龙。
已经拿了两个人头、自认为可以影响局势的CRO上单TP到场，准备联合自己的中野对还没来得及撤离的IK队员进行包夹。
万万没想到，对方正等着他这个TP，一群人一边撤退，一边围住了他这个很差的TP位置上。
上单一落下来，发现自己周围站着四个大汉。
上单：“……”
CRO其余队员见状，只能默默念道“卖了卖了”，然后溜之大吉。
局势崩了。
就连解说也觉得他们的思路有问题。“就算上路拿到了优势又能怎么样呢？上路优势要辐射到下路要花很长时间，前期根本控不了龙。这一二条小龙丢起来也太亏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为上单的发育收益大于两条小龙。反正我不这么认为。”他说，“还是太想当然了呀！”
CRO的反应也很快。意识到了这样的思路走不通后，立刻在第二小局里启用了他们的Plan B。
他们当时处在蓝色方，几乎是禁用掉了所有版本强势的打野，伊莉丝、琪亚娜，还有小金擅长的皇子，一个不剩。
再给自家打野拿了版本里不怎么强势、但总归能在前期当野区大哥的奥拉夫。
迫不得已，IK选用了小炮，配上牛头辅助。
对面紧接着拿出了女警+曙光的组合。
小炮是一个极度灵活、难以掌控的ADC。
她的射程能随着等级的提升而提升，一旦发育好了，在后期基本是无人能挡的状态。并且她的W技能可以使她跳跃到目的地，R技能能够推开敌人，自保与追击能力也很不错。
所以CRO才会选用女警来应对。女警前期对小炮的压制能力很强，只要打得好了，把IK下路困在塔下不成问题。
“这一把里，IK给shark选用的是蛇女哎。”解说道，“我印象里，他不怎么玩这个英雄，至少我见过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导播给的数据来了，在职业生涯里，shark只玩过一场蛇女，是，两年前的一次夏季赛常规赛上……”
“而且蛇女和小炮牛头一起选出来，挺考验配合的。”另一位道，“我们都知道嘛，IK的下路默契度特别好，但是shark是新来的，配合度目前还未知。要是小炮的R或者牛头把人推走了，让蛇女没石化到人，就有点尴尬……上周的时候，我们在比赛里才刚刚见过这样的画面。”
解说没提具体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那件事是Voo干的——他不小心把自家中单即将要R的人推走了。
虽然那场比赛最终赢了，这个R技能没有酿成大错，但当时还是全场唏嘘。
他的操作还被剪进了“本周搞笑时刻cut”里。
一进入比赛画面，观众席上就传来了不小的议论声。
因为CRO的下路组，女警和曙光女神，两个人都穿着IK的冠军皮肤。
这简直是……变相地对敌方施压。
——这要是打不过，让别人穿着你自己的皮肤揍你，岂不是会在全场观众面前丢人。
比赛开始的前几分钟，吴郢拿着小炮，被对面压得有些难受。稳妥起见，他只能缩着打，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冒进。
吃了上一场的亏后，CRO这一场死死盯住了小龙。元素龙改版后，前两龙的血量下调了，也为打野偷龙提供了更好的机会。
第一条水龙一刷新，CRO的打野就前去solo小龙。
当时他们控住了下半部分的视野以及河道蟹，IK原本没有发现，直到shark说了一句：“对面中的走位怎么怪怪的，谁去看眼他们是不是要打龙了。”
CRO的中单可能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下意识往那边靠的动作暴露了偷龙的意图。
IK队员立刻向小龙坑处靠拢。CRO的打野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居然开始往后撤退。
水龙只剩下了不多的血量。混乱中，龙被小金惩戒了下来。可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商昀州的牛头踩到了女警刻意放下的夹子，被禁锢在原地击杀了。
CRO的打野意识到偷龙是不可能成功的后，就偷学了IK的套路，先对下路施压，再拿龙。趁着小金在别路帮忙、下路小炮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他带着中单来到了下路，准备越塔。
小炮的跳跃躲过了蕾欧娜撒下来的大招，躲不过奥拉夫不断扔来的斧子。他们原本是要向后撤退的，可CRO的中单直接从野区下来，断了他们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