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路被迫营业(45)
中路的柯希也很绝望。他对线对不过对方鳄鱼,如果放弃自己的兵线,强行去帮下,自己也会得不到正常的发育。
而小金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帮下是没有希望的,干脆住在了上路,帮白仲严拿到了双X上单的人头,努力挽回一点劣势。
双X的“下路四人组”第三次越塔成功的时候,吴郢拿起旁边的水来,喝了一口。他的手在发抖,水没端稳,差点倒在了身上。
当时的镜头刚好给到了他。现场观众与解说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然而解说明显地偏心双X,语气里还带了笑,说:“都已经退到二塔内了,这四个人还不放过——下路军训啊,太卑微了,这一回学费算是交够了。”
水晶爆炸的时候,吴郢看了一眼自己1-5-4的数据,几乎觉得这是解脱。
又是一个二比零。
IK的大场积分2-3,已经来到了负数;而双X则是华丽的4-0,以一小分的劣势屈居积分榜第二。
BUG则以大场积分4-0、小场积分8-0的绝对优势,当之无愧地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双X队员来握手的时候,吴郢的内心很平静。
他E了,悠米直接跳下来大他;他交闪,蜘蛛也跟闪上来结茧他;他放了夹子,鳄鱼就一个一个把夹子踩掉。双X有的是耐心,看准了他是队伍的突破口,一点一点地把他折磨死。
纯粹是打不过。
下路吸引了对面全部的火力,上中野三兄弟几乎没怎么受到折磨,唯一的感受是“团战里死的很快,一点痛苦也没有”。
“还好吧兄弟?”回休息室的路上,白仲严过来攀着吴郢的肩膀。
吴郢冷静地说:“还好。”
又是一场溃败。于孜原本不想在休息室里多说什么,没忍住,又啰哩啰嗦地讲了一大通。
说到一半,发现有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看地板,目光涣散。
于孜忍不住叫了一声:“WinG?”
“啊?”吴郢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他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
于孜:“……”
他忽然很慌。
吴郢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他茫然地抬起手来一摸,才在脸上触到了泪水的痕迹。
他并不喜欢哭。小时候父母会打他,他从来都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望着对方。看到最后,把他的父母都看怕了。
吴郢摸到了眼泪之后,忽然觉得有点丢人,只能匆忙地用手背盖了盖,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可泪腺有它自己的想法,越想止住越止不住。每一眨眼,就有更多的眼泪落下来。他开口想说话,却忽然哽咽了,干脆弯下了腰,把脸彻底地埋在了臂弯之间,不让别人看见。
这种时候,放他在一旁冷静一会就好了。于孜却不解人情。他手足无措,走了过来,直接蹲在了地上,开始扒着吴郢的胳膊:“你没事吧?没事吧,WinG?”
商昀州:“……”
于孜不愧是于孜,以前队里的小替补哭的时候,他就非要把人家捂脸的手扒开,结果人家哭得更厉害了。
吴郢不让他扒自己的胳膊,只能略微抬起头来,往旁边躲。商昀州叹了口气,顺势接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伸手把于孜挡开了。
于孜:“……”
他只能悻悻地缩回手去,退开了。
吴郢把头埋进了这一片狭窄、黑暗的地方。他忽然觉得格外安心,如释重负,堆积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泄洪口,在没有目光的地方,得以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肩膀却颤抖了起来。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商昀州绕过他的手臂,在背后拍了拍他。
带着体温的眼泪浸透了队服短袖,落在他的肩头。吴郢顿了顿,居然还下意识地在上面蹭了一下,把眼泪擦干。
商昀州:“……”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片大型纸巾。
柯希也挪了过来,说:“别哭了,输了也没关系,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白仲严当年第一场比赛打输了,才死了四次就哭得一塌糊涂,叫都叫不住,你可比他好多了。”
白仲严:“……”
他干巴巴地说:“你比我好多了。”
小金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说:“别……别哭了。”
商昀州没劝他。
他说:“哭吧,没事。”
过去就好了。
-
IK输给双X之后,舆论再次爆炸。尽管明眼人都知道,下路是被军训了,然而他们的矛头还是对准了AD选手。
因为他选了女警。
“他怎么有脸敢玩女警?”
“我想Crazy了,我真的很想他,如果这把是他在玩,说不定就赢下来了。”
在残酷的游戏竞技里谈情怀,简直可笑。
吴郢没看那些情怀言论。从场馆回来后,他就把非必要的社交软件全部卸载了。
直到第二天,于孜才敢对吴郢说:“接下来,你先休息几天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新来的AD选手卢也刚好走进训练室。他是个戴着半框眼镜的矮胖青年人,年纪不大,也才20岁,望向吴郢的眼神有些惶惶然。
吴郢的目光与他交错了一瞬。他友好地对着对方笑了笑,才说:“好。”
他看出了于孜的不安,又补上一句:“其实我没事,就是最近输的太多了,脑子没转过来。”
“这赛程排的,打强队的比赛都集中在这几天了。”于孜也压力不小,只能安抚地拍吴郢的肩膀,“放松一下就好了。”
吴郢顺势问:“紫哥,今天我能请个假吗?就半天。”
今天队里也没什么训练活动。于孜问:“你要去哪里?”
“……网吧。”
于孜:“……??”
这不是吴郢第一次靠选手证混进网吧了。前台的小哥是IK的粉丝,对着他愣了好几秒,又忽然激动了起来,请他在自己的工作本上签个名。
然后就得到了一串漂亮的英文花写。被父母逼着练字那么多年,最后没用在高考考场,反而用在了这种地方。
吴郢没有开单独的包间,而是在无烟区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每次来网吧的时候,他都会产生某种错觉。这种感觉就像是角色扮演,能让他融入这片嘈杂里,扮演一个偷偷逃学进网吧的青少年。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这个游戏带给自己的巨大压力,找回自己曾经有过的、对这个游戏的那份单纯而热忱的喜爱。
他先是登录了国服,用了张改名卡,然后在新的游戏ID栏里打下了七个字。
“从今天开始变强”。
改完之后,他没有立刻开始游戏,而是被旁边的人吸引了目光——他旁边这位的游戏正在加载中,打的是钻石局的排位,也玩的是AD位置。
这个人玩得很好。他玩的是最能秀的AD英雄薇恩,在钻石局里秀飞了对面。
好不容易死亡了一次,旁边的人放开鼠标,甩了甩自己的手腕。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扭过头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哎?你是WinG吗?”
吴郢没想到这里灯光这么昏暗,自己还会被认出来。
“我是……”他说,“你也玩AD啊,我看你玩得挺好的。”
“一般般。”那个人笑着说,“我21了,已经打不动了。”
普通人很少会把二十一岁当年龄大。吴郢问:“你……以前也打职业吗?”
“打过,后来退了。”那人说,“你才十八,我记得?我退的时候你还没开始打吧。”
不到二十一岁就退役,有点早。
“我去年才开始打。你……以前在哪个队啊?”
那个人又笑了笑:“所以你不认识我——我以前也是IK的,我叫Pride。”
第48章
吴郢虽然不认识Pride的脸, 但Pride一说名字,吴郢就想起来这是谁了——毕竟两年过去了,这位还时不时会被某些粉丝拉出来鞭尸, 用以衬托IK“捡垃圾的水平”。
“我记得你, 只是不太记得清长相了。”吴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年Pride官宣成为自由人后, 再也没有传出找下家的消息,居然是悄无声息的退役了?
他退役的时候……才十八九岁啊。
但他没主动提这个问题。倒是Pride先问:“今天没训练吗?你怎么在这里?”
“请假了, 出来透透气。”
“我看你们的比赛了。”Pride说, “你打的挺好的。”
“我……”吴郢一时语塞, “打得好就不会在这里了。”
“比我好多了——你们买替补了?”Pride一边操作,一边问, “我记得队里现在没有替补来着。”
虽然还没官宣, 但告诉一名前队员, 应该不会有影响。“刚提上来的,快官宣了。我状态不太行, 只能去看饮水机。”
“我以前也是替补, 在队里一共就没打过几场。”Pride一面说,一面把对面AD钉在墙上,“一共是两个赛季?打了九场比赛, 有四场都是那什么竞技大赛。”
吴郢忍不住问:“怎么突然就退了?”
说话间,Pride推平了对面的水晶。他摘下左手上的黑色护腕,把手翻转过来,让自己的手腕暴露在灯光比较明亮的地方。
上面赫然是一道愈合已久的伤痕。
起初吴郢以为那是动手术留下的伤疤, 但他很快就发现,除去那条伤痕外, 周围还有无数细小、凌乱的痕迹,颜色比皮肤稍浅, 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Pride倒不以为意。他把护腕戴了回去,坦然道:“疤痕性皮肤,都好几年了,还消不下去。平时只能挡一挡。”
那条手臂上的情状太过惨烈,吴郢说话都磕巴了:“你……怎么……”
“压力太大了。”Pride说得很轻松,“我可能不适合这行。”
他年纪轻轻就离开赛场,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后来开始吃药就好多了。”Pride说,“我一开始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只是自己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