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是男人的浪漫(46)
“西萨尔?!”罗曼急忙让到一旁。
汉弗莱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若木鸡,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动弹。直到楼梯上方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一次皮靴敲击地面的声响,一次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他们才恍惚意识到,排练中发生了事故。
诺兰·诺福克走下楼梯,皱起眉头,打量着两个摔懵的年轻人和一群吓懵的旁观者。
“还愣着干什么,叫急救!”他厉声命令道。他习惯了发号施令,此刻指挥起众人来驾轻就熟。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忙活开。汉弗莱用对讲机呼叫剧组其他人,让他们送来担架。其他人围拢在倒地不起的西萨尔身边,想把他扶起来,却又怕轻率的行动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只能手足无措地干瞪眼。
“西萨尔……你……你还好吧?”罗曼脸色发白。这倒不是因为他受了伤,纯粹是受了惊讶。他以为这场大意造成的事故只会影响他自己,却没料到给西萨尔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要是西萨尔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银发教练睁开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眼,过了数秒瞳孔才重新对焦。
他缓缓坐起来,罗曼连忙托住他的后背,为他节省力气。
“你怎么样?”他问。
“我没事……我想应该没事。”罗曼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话。这就好比坠楼的人不小心砸中了楼下的路人,自己毫发无损,路人却身受重伤。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下面……”
“你没事就好。多亏了我是不是?”西萨尔咧开嘴,“我又一次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恰当的地点?”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罗曼吸了吸鼻子,却还是被逗笑了。
“我没开玩笑。”西萨尔抬起右手,想为罗曼擦去泪水,可是他的右手不听他的使唤——它像条正在漏水的水管似的抖个不停。
“喔,这下可糟糕了。”他说。
***
劳伦斯站在病房里,和西萨尔大眼瞪小眼,后者躺在病床上,右臂缠着石膏,脸上贴着纱布,好不虚弱的样子,就差没在胸口挂一个“我是重伤员”的牌子了。
“所以,为什么是我?”劳伦斯双手插袋,冷漠地问。
“我把你的名字填在‘紧急联络人’里了。”西萨尔耸耸肩。
“我当然知道。所以,为什么是我?”
劳伦斯不久前还在俱乐部给学员上课,却被一个紧急电话叫来医院。直到他见到病床上的西萨尔才得知,他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西萨尔的紧急联络人。今后但凡西萨尔出个什么意外,他都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西萨尔扬起眉毛,觉得这个问题纯属多余。“你是我的好兄弟啊!”
“谢谢,这个殊荣就让给别人吧,我可敬谢不敏。”
劳伦斯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耐心地在病床边坐下,拿起西萨尔的X光片对着灯光细细观察。
“为什么不填布莱克森先生或者罗曼?”
“布莱克森先生年纪大了,万一吓得他心脏病发作怎么办?而罗曼……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地步。”他扭扭捏捏地揪了揪身上的毛毯。
“我跟你的关系也没好到那种地步!”劳伦斯将X光片翻来覆去调转了好几个方向才看明白上面的白色纹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搞的?去玩个cosplay也能摔伤?”
西萨尔挺起胸膛骄傲地说:“我是为了保护罗曼才英勇负伤的!”
“……给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好吧,其实是罗曼滚下楼梯的时候我刚好在下面被他砸中了,但是从结果上来说,的确是托了我的福罗曼才毫发无损,所以我确实从客观上保护了他。”西萨尔振振有词。
劳伦斯瞄了他一眼。“每次见到你,你的厚颜无耻程度都能刷新我对世界的认知。”他放下X光片,“还好这次伤的是手,如果伤了腿,你就等着一辈子坐轮椅吧。到时候甚至不用麻烦阿列克斯的哥哥扮演公爵,你能直接上。”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是没办法上课,也没办法参赛,更没办法参加历史重演战役了。”西萨尔颇感遗憾,尤其是对最后一点。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所有人。”劳伦斯重点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对罗曼怎么能算好事?没人给他上课了耶!”
“也没人性骚扰他了!”
***
然而当事人罗曼丝毫没有觉察教练有意性骚扰他的事实。他坐在病房所在的走廊尽头,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除了一些擦伤和淤青外,他毫发无损。但是西萨尔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手臂骨折,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一晚。劳伦斯正在病房里慰问他。可以说这次是他为罗曼挡去了一场霉运。
我好像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罗曼难过地想。
医生护士推着轮椅或推床在走廊上来来去去,缠着石膏夹板、拄着拐杖的患者慢悠悠地四处徘徊。没人留心这个忧愁的黑发年轻人。因为差不多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忧愁。这儿可是医院。
只有一个人除外。他身穿黑色夹克衫,戴着机车手套的双手捧着一束花,头发像被十级飓风吹过一般凌乱。他走出电梯间,在挂着消防疏散示意图墙壁前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注意到了不远处垂头丧气的黑发年轻人。
罗曼苦闷地抱着脑袋,双目无神地盯着大理石地砖。直到一双皮靴踩在他面前。
“又是你。”皮靴主人说。
罗曼抬起头。
爱德华·布莱克森手抱花束站在他面前,双眉紧蹙,凌厉如刀锋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戳向他。
第47章
爱德华·布莱克森手抱花束站在他面前, 双眉紧蹙, 凌厉如刀锋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戳向他。
“你来干什么?”罗曼伸长脖子想看看爱德华是否在裤腰里塞了一把枪(不, 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那种“枪”,是真枪), 准备趁西萨尔最虚弱的时候给他头上来一枪永远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
他没找到枪。谢天谢地。
“这里是公共场所, 我不能来?”爱德华毫不客气地说。
“你该不会是来探望西萨尔的吧?”罗曼一针见血地指出。
“关你屁事。”
“你就是来探望西萨尔的。”罗曼笃定地说,“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你应该问汉弗莱为什么把什么乱七八糟消息都发到社交网络上。”爱德华冷笑, “我也不是来探望他的,是来嘲笑他的。我早就说过,我看不起他们那些小孩子玩意儿, 现在他因为玩那种东西受了伤,我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罗曼盯着他手中那一捧艳丽的花束:“还真是很有说服力啊!”
爱德华嫌弃地瞄了花束一眼,啧啧舌:“怎么了?去上坟还得带花呢,我是现代社会的文明人, 懂得什么叫‘礼貌’, 哪怕是对仇人也一样。小子。”
说着, 爱德华将那捧花束砸到罗曼头上。“这东西给你!就当我提前在他墓碑前献花了!”
四溢的芬芳充斥着罗曼的鼻腔, 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手忙脚乱接住花束。
“你不去看他吗?他就在那边的病房里。”罗曼指了指走廊末端。他觉得自己这句话纯属多此一举,爱德华既然准备如此充分都带着鲜花来了,搞不好早就打听清楚西萨尔的病房号了。
“不去!你以为他想见我吗?要是一不小心把他气死了,你们又要怪我。”
罗曼不解地端详着爱德华的茶色眼睛。他跟西萨尔不合,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是他关心西萨尔,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罗曼不知道他们俩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爱德华和他祖父老布莱克森之间又有什么龃龉,但显然那些摩擦和矛盾不足以磨灭他们之间的情义。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复杂,就是这么爱恨交织。
“我不知道你们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你想去探望他的话就去吧,我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西萨尔今天只是住院观察,明天就出院,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爱德华弯下腰,平视罗曼的眼睛。“小子,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不·去。”
“你骑着机车一路狂奔过来,就只是为了往我脸上砸花?”罗曼望着他的机车手套和凌乱的头发。所有证据都说明,爱德华应该是得知西萨尔受伤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爱德华一把揪住罗曼的衣领:“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住进隔壁病房。”
“我很感激你救过我的命,但是你老这么口出狂言,我也要生气了。”罗曼可不是被人威胁一两句就认怂的小角色。爱德华从初见起就对他刻薄又嚣张,虽然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脾气再温和的人也受不了这样阴鸷的救命恩人。
“哦,你想怎么样?”爱德华嗤笑两声,“想吓倒我,你还早了三百年了。”
罗曼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同时不甘示弱地同爱德华以眼神交锋。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给你放狠话吧,小子?”爱德华保持着狞笑的表情,暗暗跟他较劲,手臂上爆出一块块肌肉,“你以为我没胆子或是没能力兑现我的话吗?”
“我们真打起来的话,进病房的还不知道是哪一位呢。”罗曼挑起眉毛。
他好歹也是专业运动员出身,虽然已经退役,但底子还在,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剑术和摔跤,他可不信爱德华能轻而易举把他揍到住院。爱德华想试试他的身手?那就来啊!谁怕谁?世界上就是有些人无法用语言说服,只能用拳头教训。
“看来真的得有人教教你什么是自知之明,小朋友。你以为你耍几下小孩子的玩具,就有能力跟大人抗衡了?你或许是过家家童话王国的小骑士,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你什么也不是。”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看不起兵击?就算你不再喜欢它了,但是请你尊重它,因为世界上有人热爱它。甚至连你的朋友也是其中的一员!如果你的朋友喜欢某个东西而你不喜欢,你应该做的不是批判它,而是闭嘴。难道你家大人从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爱德华深沉的眼睛里喷出一股炽烈的怒火,仿佛岩浆从地缝冲迸射而出。他空闲的那只手钳住罗曼的肩膀,重重一拧,罗曼吃痛的松手。花束从他膝盖上滑落在地。
“你很为你那些孩童打闹游戏而骄傲,是吗?”他嫌恶地在裤子上擦擦手,好像罗曼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我告诉你,它什么也不是。它甚至连竞技运动都不是,它配不上。它就是一群有着成年人身体和儿童心灵的人妄想出来的游戏而已。如果你真的这么看重它,”他弯下腰,凑到罗曼耳边说,“那我不介意在你面前毁掉它。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大人和孩子的差别是什么。”
“你想干什么?!”
“没记错的话,西尔弗纪念赛要开始了对吧?”爱德华满怀恶意地一笑,“西萨尔欢欣鼓舞地给你报名了,是不是?我简直可以想象他的脸,他的表情肯定就像当初我们报名时那样。很好。我会在你这个游戏里胜利,成为胜过你们所有人的最强者,然后当着全世界的面宣布——你们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