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充送我[全息](67)
上次在游乐园那个房间里用来给温良久缠胳膊的浴巾,只剩半张被他收回了道具页里。这些日子以来每次打开道具页都会弹出提示,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舍不得丢。
留着或许还会有用的。柏里在心里对自己的节俭暗暗表示肯定,再一次选择了“否”。
等了几分钟没见人来。他看了眼温良久的账号,发现还处于不在线的状态,就下了游戏,用手机发给他消息。
柏里:好友申请我已经通过了。
柏里:你今晚还要上线吗?
以往发出去就会秒回的消息突然如同石沉大海,是从没有过的情况。柏里有点担心,犹豫片刻后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次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温良久的声音里带着显然的意外,“……喂?”
听见声音还算正常,柏里脑子里“不会是被仇家拖进暗巷里教做人了吧”的忧虑终于消失了,“你今天,还上游戏吗?”
“今天上不了了,临时有点事。”
像是被什么事打断了思路,温良久顿了顿才继续说,“不是故意要鸽你的啊,我这边突然有点状况。”
“知道了。”柏里说,“那你去忙?我先睡了。”
“好。”
简短地结束电话,温良久撂下手机,望向一旁沙发上的男人。
何戟也在。旁观场面不明觉厉,倒了杯水放在温蔚远面前,就自觉退场回房间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温蔚远拿起水象征性地啜了一口,抬眼看向靠在卧室门外表情冷淡的儿子。
这处公寓是他和妻子送给小儿子的成年礼。过户那天正逢大儿子的实验室休息,妻子的身体状况也没有急转直下。一家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那天之后,一家四口就再也没有聚齐过。
被这不请自来的人打断了跟柏里的线上见面,温良久见他居然坐在那一脸感慨地怀念起来了,只能耐着性子地率先开口,“温教授,干嘛来了? ”
温蔚远有年头不来这里了。突然上门,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开口就往他最抵触的话题上带,“我听小初说,他们的研究要出成果了。给你妈妈争取了治疗名额。”
“你们……”
温蔚远双手缓慢地转着水杯,像在斟酌语气,“进行得怎么样了?”
温良久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管得着吗”。
“你可以去问温良初,他实验室那边有最详细的研究资料。”
他勉强压着脾气,“都研究了多久了,你现在来我这问什么成果。我也不过是个被通知的人而已。做实验的不是我,生病的更不是我。”
“我知道医院那边你去得多些,有些情况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温蔚远忧心忡忡地问,“你妈妈她……真愿意吗?”
“我又不是那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你问我?”
温良久看着他关切担忧的模样,却只想冷笑,“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你要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就自己去医院问她。来我这试探有意思吗?”
“小久。”
温蔚远艰难道,“你别这样。”
“我又能怎样?”
温良久反问,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看着他在自己的目光中一点点退缩,最后移到别处。
看着他像是心虚一般,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温良久收回目光,心里被深切的无力和悲哀填满。
医生曾经说过,母亲的病应对起来预防大于治疗。且早期会有较为明显的症状,如果能早点到医院检查,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躺在病床上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但那个时候呢?
在母亲独自被早期症状折磨的时候,并没有人给她应有的关注。倾心科研的大儿子远在千里之外做实验,乖僻顽劣的二儿子整天混在街巷里不着家。
曾经许诺要给她一生的安稳和幸福的男人,在自家的书房里跟学生暧昧缠绵。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无法回转的地步,这些迟到的担忧和关心还有意义吗?
……真有意思。
温良久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说谁。
“明天下午我要去医院。”
他看着温蔚远说,“你不要去。”
温蔚远沉默许久,最后也只有一声叹息,点了头,放下杯子离开了。
何戟估摸着差不多了,悄悄推开房门出来看了一眼。
温良久独自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何戟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着问了句,“干嘛呢九爷?”
温良久抬头看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回屏幕上,耷拉着嘴角,“我好想他。”
“……”委,委屈巴巴?
何戟跳过了询问“他是谁”这个步骤,继续试探,“那给他打个电话?”
“不了。”
温良久摇头,居然是在认真地回答问题而非发脾气,“这么晚了,他都睡觉了。”
何戟心说你大半夜砸我卧室门毁我游戏进度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贴心地考虑过。
向来随心所欲的人终于有了顾忌。
前几天被他整合了好几年的信息量一通输入,何戟大概明白了父子俩矛盾的始末。心知今晚温蔚远深夜造访的话题也必定不愉快。
为免惹他心焦,就顺着聊了两句,把他推去房间睡觉。
温良久没有反抗。一觉睡到次日中午,却仍旧觉得疲惫,强打起精神来洗漱出门,取了花去医院。
病房里依旧安静。只是多了台精巧的仪器,是温良初实验室出品,特意留给他的沟通工具。
一端连着温妈妈身上的脑部传感器,另一端连接着显示屏,可以进行简单的“是”或“否”的交流。她的身体如同沉重的枷锁,意识却可以借助科研仪器得到传达。
“本来应该上午早点来的。”
温良久像往常一样把带来的花束换进花瓶里,坐到床边的沙发上,“但我还是有点怂,就又拖了一会儿。”
“妈,昨天我哥是不是来看你了?”
显示屏上红点闪了两下,表示“是”的回答。
传感器暂时只能做被动的回答,无法自主表达出病人的意图。但温良久觉得她好像想让自己靠的近一点,于是站起来走到床边。
显示屏上又闪了两下。
温良久笑起来,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我们今天聊什么?”
每周一次的探望时间,因为这样的仪器的存在多了些生趣。病房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的平铺直叙,温妈妈偶尔也会表达意见,显示屏上不时有红光闪动。
知道她一直都能听见,他才会雷打不动地每周过来汇报一次生活。温良久笑着说了许久,探望时间只剩十分钟的时候才说到前一晚不愉快的父子面谈。
他没说具体内容,寥寥数语地提及,却依旧被捕捉到跟前面不同的语气。
这次显示屏上的绿点闪了两下,病床上的人似乎对这样的不愉快也感到忧心。
“不用担心这个,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温良久故作轻松,“正常,没什么共同话题而已。毕竟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从没跟母亲提过自己撞见温蔚远在书房和学生偷情的事。
生病已经是难以承受的辛苦了。就算让她为每个家庭都可能会有的不太和谐的父子关系担忧,也比让她知道自己英俊体贴的丈夫跟学生风流要强上那么一点。
他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尚且负担了那么多年,每每想起都觉得喘不上气。如果是柔弱善良的母亲撞见,指不定会有多难过。
不知道会好一点。
“还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喜欢的人的名字。”
温良久低声说,“一直用‘我喜欢的人’称呼也太麻烦了。我还是告诉你得了。”
“他叫柏里。”
温良久握着母亲毫无力气的微凉的手,轻轻摩挲着,像要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我好像特别喜欢他。一会儿看不见就着急的那种。”
显示屏上红点闪了好几遍。
看这反应,跟个听八卦的小女孩儿似的。
温良久笑了笑。可一想到此行的主要目的,笑意却又渐渐敛了起来,“他……也玩游戏。在游戏里也叫这个名字。”
“他也喜欢玩曙光。”
温良久说,“就是你……以后可能会住的那个地方。”
温良初的实验室正在进行的研究十分显著的超前,甚至疯狂——将处于植物状态的病人通过脑部传感器与数字世界进行连接,将其意识导入到游戏里,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中“重生”。
在跟浮积不为人知的合作中,他们选择了曙光作为病人“重生”的世界。又因为温良初的特殊身份,他们选择了温妈妈作为第一个参与研究的对象。
由于病人的身体状态和数据库兼容性等种种因素无法掌控,谁都无法预料在这项史无前例的研究过程中会出现怎样的变故,风险性显而易见。且连接是单程的,病人无法承受频繁切登录状态时电波对脑部的刺激,因此一旦上线就无法再回归现实。
这意味着如果游戏里出了什么无法预料的bug,很大可能会造成病人的真实死亡。
显示屏上的红点又闪了两下。温妈妈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避讳,态度积极。
“如果你以后打算住那里试试,可能会见到他。”
温良久说,“我觉得你会很喜欢他的。”
“但是……我哥把风险都告诉你了吧?”
他低头看着母亲细瘦苍白的手指,低声问,“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