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太宰先生二三事(44)
“看不出来呢。”黑子吐槽×2。
“是吗?”
“嗯,在上面的时候,竹下君想要寻死的演技非常逼真,我差点信以为真了。”吐槽×3。
然而……
“不是演技,是我的亲身经历哦。”
我晃了晃饮料杯。
黑子一时沉默。
“很抱歉,没想到竹下君竟然有那样的过去。”
“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而已。”
黑子哲也的神色里有略微的歉意,但没有过多同情,这让我感到自在。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我想。
“对了,对于你在上面说的话……我还有些疑问,不知道竹下君能否解惑。”
“直说吧。”
“恕我直言,竹下君为什么对那位先生那样执着呢?从你的讲述中,他并不喜欢你,也不把你的性命当一回事。”
黑子问得直白。
他可能摸清了我乐于解答和太宰先生相关的一切问题,因此不怕冒犯到我。
“这个说来话长。”我回忆着道。
喜欢上太宰先生的心情,好比纵身跃进深不见底的黑洞,那种静悄悄的、没有回响的绝望见不到底,望不到头。
又好比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地烧尽了自己,也未必能得到一声垂怜的叹息。
可是,万事万物都存在一线希望的。
“简单来说,我之所以能坚持下去,是因为太宰先生在拒绝我的同时,一直期望着我变得更好。”
我从怀里掏出一部旧款式手机——中原的私人手机在两年前非常昂贵,但放到现在却有些跟不上潮流了。
“你听。”
我按下播放键。
“如果竹下君还活着,麻烦中也把这个放给他听~”
“好孩子是懂得忍耐的哦。”
“我不在的时候,要学会自己长大。”
“好好照顾自己,秋。”
温润磁性的男声从手机里缓缓流淌出来,带上一点录音特有的音质。
最后一声轻笑,温柔得如情人间的耳语呢喃,小刷子般勾得人心痒痒。
“怎么样?太宰先生给我的留言。”
我才没有得意和炫耀,我只是给新朋友听听太宰先生的声音有多好听而已。
黑子:“和从竹下君的话语中得到的冷酷印象相距甚远,听起来非常……”
“非常?”
“多情。”
“……”
“啊,别生气,我没有贬低的意思。”
噢,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太宰先生在等我长大。”
“而我……也在期待着他的变化。”
“这是预兆。你知道吗黑子?是预兆,太宰先生以前从没这样对我说过话!”
“等等,你不是说太宰先生失踪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吗?”黑子问道。
“是啊。”我惆怅道,“这是我自杀未遂之后,他借别人之手传达给我的。”
黑子一怔:“……自杀未遂啊。”
“那是最后一次,之后再没有过了。”
我笑道:“太宰先生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又怎么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黑子一针见血:“所以还是因为那位先生的话才爱惜生命的吗?”
这个问题有点犀利了。
我不得不思考了一下,才否定他:“不完全是。我不再自杀是因为我明白,如果我死了,世界上就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
黑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啊,原来如此。”
东京某家M记,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喝着香草奶昔,在暖融融的灯光下,在汉堡和薯条的味道里,谈论着生死和爱情。
*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那样执着地深爱着太宰先生。”
“明明从未得过他的青睐,明明与要跳楼自杀的女士相比还要痛苦得多的爱情,为什么我还这样坚持下去。”
“我以前将他赐予我的一切情绪视作馈赠,包括委屈、愤怒和痛苦,都成为了对他的爱的一部分,现在想来确实是很年少无知。”
“而现在我想通了,我知道自己作为暗恋者确实挺悲惨的。”
“我没那么大度,我也会委屈不平,会心酸吃醋。不开心的时候,我就没那么爱他,会比平时对他的爱少一丁点,比一微米还要少的那么一丁点。”
“我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同他是畸形的关系。他不接受我,因为我对他奉若神灵,而不是一个平等交流的普通人。”
“过去的我单纯而执拗地爱着他,就算被拒绝无数次也不放弃。现在的我不放弃,是因为我等待着再次遇见他那天。”
黑子哲也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等到那一天,我想告诉他,我学会了忍耐,我有好好照顾自己。”
“想亲口告诉他——”
太宰先生,你的秋长大了。
*
人世熙攘,斗转星移。
他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两年,我在这两年里才真正地停留于世间。
两年间,很多事发生了变化,很多想法也发生了变化。
我不再像狗或魂灵一样匍匐生存。
我想注视着太宰先生,以人类的尊严和爱。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准备!
第38章 重逢
我和黑子哲也在M记里聊了很多, 聊了我在港黑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也聊了他在篮球上的坚持和困惑。
横滨港口黑手党的我和东京城凛中学篮球部的他, 就像是两个原本全无交集的世界,在某些奇妙的时间和空间里忽然交叠了一角,我们得以借此窥见另一个从未见过的领域。
天色渐晚, 黑子说他得回去集训基地了,回去之前还要重新买一箱牛奶和生活用品。
我让他给我推荐了一些东京的景点, 并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以便下次追索那两杯欠着的香草奶昔。
“虽然觉得你用不上,但作为朋友, 你万一遇到黑社会,可以报上‘幽灵’或‘竹下秋’的名字,或多或少能有些威慑力吧。”
“不过友情提醒,如果和警方打交道的话,千万不要在警方面前提任何与‘幽灵’相关的称呼。”
随着我暗杀的人越来越多, “幽灵暗杀者”的代号估计全世界警方的通缉名单都上遍了。
对于如此警告式的发言, 黑子淡定地点点头:“好的, 我记下了。”
“还有, 如果你见到一个浑身绷带、棕发鸢眸、高高瘦瘦的人,请务必在第一时间联系我。这对我来说极其重要。”
黑子立刻明白了:“那位太宰先生?”
“对。”我把袖子挽起,比划了一下手腕和脖子的地方, “这里、这里,都是绷带。”
“特征很明显呢。”
“拜托了。”
黑子坚定道:“我会的。”
吃完最后一口香草奶昔,我们在M记外边分别了, 两个世界又回到各自的轨道中去。
“竹下君,请一定记得保重身体。”
“ok啦。你也是,比赛加油。”
*
虽然拜托了东京新认识的朋友帮我寻找太宰先生,但我通常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毕竟,都两年了啊。
除了那次给中原发录音之后,太宰先生再没有主动联系过港黑的人。
他有意要躲,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未来等待的时间究竟会是两年,四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我可能穷尽一生无法找到太宰先生,然后在某个港黑的任务中死去,带着对他的思念沉眠。
最遗憾的是,成长的道理如同织田作之助的遗言,都是在故事的主人公离去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想通。
我总来不及告诉他们。
织田作之助对纪德说过,未来我或许能踏入太宰先生的世界。
这算是一份对我的鼓励和支持,但我又忍不住苦笑:织田先生,我都找不到太宰先生,更何谈走入他的世界呢?
我独身一人踏过东京的土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旅客。
偶尔见到棕发的高挑男子,总忍不住去追逐,直至看到他们的正脸才放弃。失望的滋味咀嚼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我每次都在想象,如果再见到太宰先生我要说什么话才好呢?
可惜一次都没有用上。
两周后,假期结束,我回到了横滨。
继续在港黑工作,下班后到Lupin的角落点一杯牛奶打发时间;
继续时不时和芥川切磋一把,时不时教导一下小银新琢磨的暗杀技巧;
继续在刑讯时顺便对搭档吐槽这次接的任务跑到了什么犄角旮旯,芥川出任务又炸了哪哪,港黑厕所又有什么新八卦。
也继续在每次外出时习惯性地寻觅某个人。
我本以为在街道拐角看到的身影只是又一个相似的人,抑或是我思念的造物。
但没想到,正是在这普通的一天里,我遇见了失踪两年之久的太宰先生。
*
远远的那个人影穿着沙色长外套,有一头乱蓬蓬的棕发。
在街道的另一端,隔着整条街的人,一闪即逝。
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拔腿就往那边冲——冥冥之中有人告诉我他可能是太宰先生。
即使这种冥冥的感觉已经出现过无数次,我甚至想象得出追上那人之后自己的失望心情。
可要让我放弃……我还是做不到啊!
我目光紧紧锁定那个方向,中途无法避免地擦撞到好些人。
“小心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