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命青书(68)
人的势力也好, 武力也罢,只有在他或她活着的时候, 方才能显出其作用来。
若连命都没了,便有再大的势力,再高的武力,又有何能够凭依?
到头来不过一场空谈罢了。
可惜这道理金满堂不懂。
他自小便被灌输了大漠主人神秘莫测无所不能,在这片沙漠之中只手便能遮天的观念。
如今即便亲眼目睹她被叶孤城轻描淡写一剑斩断头颅的场面, 一时半会儿心中那埋藏极深的对“大漠主人”这一存在的恐惧和敬畏, 也不是那么好打消的。
尤其他还并非孤家寡人, 身上背负着全家上下老老小小少说也有几十口人的身家性命, 行起事来自然瞻前顾后,思虑重重,自做不到如叶孤城和宋青书这般洒脱利落。
思及此,宋青书也不再理会皱着张脸的胖商人且让他自己慢慢纠结着去。
他转将视线投向依然晕迷在地的那群人。
原本他和叶孤城是打算着将事情透露给金满堂知晓后, 听听他的意见再决定最终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可是如今看来,金满堂显然是无法再为他们提供什么意见了他现在连自己的烦恼都无法可解呢。
虽然这说到底总归也还是宋青书和叶孤城的责任就是了。
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心下俱都有了决断。
宋青书轻咳一声,唤回金满堂的注意:
“金领队,今日出此意外,实非我二人所愿。然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益,思来想去,如今唯有我二人就此与商队分开行路,方能于事弥补一二。”
金满堂心思本就通透,如今闻得宋青书此言,哪里不知他这是要与商队撇清干系,只和叶孤城二人,独力承担下斩杀沙漠之主的责任?
当下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羞赧与惭愧他自然不是没想过同样的事。
可如今宋青书主动挑明,既给他留足了面子,且此事究其根本,原也并非宋青书与叶孤城之咎若非出手相助段誉,他二人又怎会无缘无故与那沙漠主人结仇?
说到底,他们这还是为商队背了锅挡了灾。
如今却又主动将责任揽过,将商队摘除在外,这如何不令金满堂心中既是感激又是羞愧?
他哑然无语半晌,终于躬身,对宋青书与叶孤城二人长长作了一揖:
“二位大恩大德,金某没齿难忘。”
然而终究是没说出“二位且不必如此,就留在商队中罢”这样挽留的话来。
这商人到了这种时候倒也是十足的诚实。
宋青书失笑。
然既已有了决断,他当下也并不多言,默默与叶孤城携了那金满堂,又悄无声息回了绿洲。
两人动作迅速收拾了自己的一应物事,金满堂也从商队存货中取了不少食水物品送与他们,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方才满目愧疚地送他们又出了绿洲。
待到离开金满堂目线所及,宋青书与叶孤城行事便随意不少。
将食水行囊等物塞进储物环中,两人轻装简行,很快便重又来到了那沙舟之旁。
那白衣女子的尸首还保持着两人离开前的模样,身首分离,形容狰狞。
而晕睡在地的人群,也没有丝毫将要醒来的迹象。
宋青书打量了眼黑暗中安静伫立的巨大沙舟,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上晕睡着的一群人,想了想,对叶孤城道:
“阿城,这沙舟虽是便利,但驾驭起来想也应有些麻烦,且如今这些人既不能放任他们自如行动,又也不好索性杀了干净。如此,不如便还让他们各司原职,来替我们掌舟吧?”
叶孤城对此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青书须知,这些人绝不可信。”
既是那白衣女子手下,又能是些什么好人?
宋青书要用他们做事,叶孤城并不反对,不过这防范的手段,还是须得提早做好才是。
宋青书闻言微微一笑,“阿城放心,我省得的。”
言罢,他微微闭目,神识探出,直入地上一名红衣童子脑中
此方世界尚武,极少有人修习精神力,也即是修真者口中常说的“灵识”、“神识”。
宋青书来到这里十数年,除少数天赋异禀,天生便精神力远超常人的特殊存在之外,还从未见过有人自主修炼脑中神识的。
故而他的神识力在这方世界可说是无往不利,便是他本身乃为剑修,并不以神识见长,但以自身神识探入他人脑中,下些简单的命令使其执行,还是能够做到的。
如今,他便是以此对这些人下令维持沙舟运行,只是这行进方向,却是向着大漠边沿的宋国,而非沙舟原本的目的地。
很快,受宋青书神识驱使的人们便一一清醒过来,返回沙舟之上各自行动,将这艘庞然大物运使起来。
而那白衣女子的尸首,也被宋青书令其中一人收敛起来,带回了舟上待他与叶孤城下得舟去,便任由那些人将之安葬了罢。
那女子虽行事不为宋青书所喜,但到底也没有令他厌恶到需要对方暴尸荒野的程度。
这边,宋青书与叶孤城二人乘上沙舟,在夜色中向沙漠边缘飞速行去。
另一边,几个时辰以后。
在沙漠深处石观音栖身的山谷中,一人接到传信,言及主上深夜出行,如今已然天光大亮,却仍不见归来,随手挥退传信之人,静坐思索半晌,方传下命令道:
“来人,备舟!”
他倒要看看,他那位不令人省心的娘亲,如今又做出了什么大事!
第70章
宋青书和叶孤城此时还并不知道有人惦记上了他们。
两人先后登上沙舟,没有急着去房间里休息, 而是站在船舱外, 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红衣童子准备驱鹰。
这两个童子长相皆是精致可人,穿着大红色的衣衫, 映着那玉雪可爱的面容, 瞧着本该十分养眼才是,可惜因神识受制, 只依靠宋青书下达的简单指令行事,两个童子面上神情看着便让人感觉十分僵硬,眼神也空洞洞毫无光彩, 在夜色下一人提着一装满大条鲜肉的木桶走上甲板,一条一条机械式地重复将肉条喂食给秃鹰的举动, 便显得诡异非常,直叫人忍不住沁了一身的冷汗。
宋青书和叶孤城却没有这样的烦恼。
两人悠然倚着船舷,看着那两名红衣童子喂饱了秃鹰,分别从腰间解下一根长鞭。
接着啪啪两声清脆的鞭响,随着那长鞭被童子们凌空轻抖, 鹰群仿佛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 立刻呼啦啦冲天而起, 带动着一条条绑在船身上的银链, 如同银色的潮水一般,载着这艘沙舟在黄沙之上飞速滑行起来。
宋青书侧首看向身后。
原本还能隐约看见月色下反射出粼粼波光的小小湖泊和成片的绿茵组成的沙漠绿洲,随着沙舟的渐行渐远,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而放眼望去, 茫茫沙漠在清幽的月色下,更显得一派荒芜苍凉。
沙舟在平滑的沙地上前行得很快。
但是却并不令人感觉颠簸。
宋青书和叶孤城谁都没有出声。
两人静静站在甲板上,看着两个红衣童子不时甩动长鞭,调整秃鹰们带领沙舟前行的方向也不知道在这前前后后景色几乎完全一样的大漠之中,他们是如何辨别方位的。
正沉默间,从船舱里忽然依次走出了一队同样身着大红衣裙的少女,为首的一个手中捧着一叠银纱,走到近前纤手一挥,那柔软的纱巾便向船舷上不同几处飞落下去,最终竟搭出了一顶足够容纳三五人自在在其中舒展身体随意坐卧的银纱“帐篷”。
为首的少女俯身下去,将“帐篷”四角上镶嵌的钩扣与甲板上几处不起眼的凸起一一相连。
如此,一顶既遮挡风沙,又无碍赏景的帐篷,便算搭好了。
此时跟在她身后的其他少女们方才走上来,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摆放进那顶银沙帐篷。
宋青书看得清楚,那少女们先是在甲板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皮毛垫子,又在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软枕,软枕中间空出位置安置了两张矮几,矮几上又摆满各色水果、精致菜肴和美酒酒杯。
做完一切,少女们齐齐俯身,向宋青书和叶孤城行了一礼,随后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又退回了船舱里去。
宋青书:…………
这绝不是我吩咐她们做的!
叶孤城见他一脸茫然又愕然的样子微微好笑,也不出声,在一旁沉默着看够了,方才微带笑意开口:
“青书可是示意她们一切如常?”
宋青书茫然点头。
他本也不是修炼邪法的魔头,当然不会随心所欲去控制舟上众人的心神。
最多不过下个去往沙漠与宋国边界的指令,其他只要不是肆意为恶,便一切任由众人也就是说,原本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哪里想到这些人依原本的习惯行事,竟会是这么……怪异。
“其实也算不得多怪异。”叶孤城道,“观那白衣女子行事,青书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宋青书想想,也是。
若是那白衣女子,倒的确能调丨教出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属下,即使在这艘孤零零独自在沙海中航行的小小沙舟之上,也能随时为她提供种种便利而奢侈的服侍和享受。
“可惜如今都便宜了我们。”
宋青书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只是单纯的叙述。
说着,他抬手掀起纱帐,“阿城,请?”
叶孤城微微一怔。
转眼迎上宋青书含笑的双眼,面上的怔色又很快褪去,换上淡淡的笑意。
“青书,请。”
***
宋青书和叶孤城干脆坐在纱帐里对月畅饮起来。
石观音带上沙舟的美食美酒滋味自然是极佳的。
明亮的月光下,沙舟如御风而行,飞快滑过平缓的沙面。
两边的景物因一成不变而显不出飞速后退的模样。
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有些刺骨的沙漠夜晚的寒风,对此时的宋青书和叶孤城来说,却只能算是拂面微风,只能偶尔撩动两人的发梢衣角,除此之外并带不来什么冰凉入骨之感。
宋青书不爱饮酒。
唯有矮几上摆放的几样用大漠特有的手法烹饪出的美食能稍微引起他的兴趣。
而叶孤城虽能畅饮,但对酒水也没有如许多江湖客一样的独到钟爱,见宋青书无意多喝,便也慢下了斟酒的动作,只坐在一旁陪他随意吃些东西。
对他来说,这是很新奇的体验他难得能这样安静下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懒懒倚在软垫之中,虽仪态依旧从容优雅,但却从骨子里透出种闲适悠然的意味……
宋青书也不刻意与他搭话。
依他来看,叶孤城如今这般表现,远要比两人初见时更契合修真者应有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