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的酒厂二周目(184)
“没有在壁炉边烤过火的人,就算知道火焰是温暖的,也不知道火焰到底是怎么让冰冷的血液流动发烫的。如果一个人缺乏同理心,心中只有利益和算计,那他就算洞察力再惊人,也很难时时刻刻去细细考量被感情所驱使的行为。”
“更何况,善良和一切美好的品质,都需要精心伺养才能在灵魂里生根,但恶不一样……人天生就可以恶。”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被观察评估了无数次。你的年龄,你的经历,加上研究所的大火,让他认为你就是天性残忍。”
大胡子的研究员目光中有些苦涩,继而又惆怅地笑了笑,
“他的才智,他的自信和冷酷,让他一步步成为了这个庞大组织的首领,但这其实正也是他的弱点。因此,我只是在其中稍微做了一些手脚,他就判断错误了。”
“我让你主动提出清洗卡拉斯号,同样是想加深他的印象。你不太幸运,但又很幸运,因为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松田阵平的目光从那片凝固得像血一样的黑色前移开。
“你去操作,开启之后,研究所的档案室、实验室、生物培养室和各种设施供应房会在第三分钟到十分钟之内陆续爆炸,我们要在爆炸前从正确的方向从特殊通道撤离。”他对黑泽阵说。
地下一层,梅根看了一眼时间。
“必须在五分钟之内撤离。”
“为什么是五分钟?”已经和他们会合的CIA疑惑地问,“超过了会怎么样?”
“会死。”旁边高挑的少年阴冷低柔地说,“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千万别拉上我。”
旁边的CIA被他的语气噎了一下,但看到少年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口,又默然无语。
他们进来后才发现,大部分孩子都没有进入研究所,甚至很多资料都已经被破坏了。紧急抢救了一部分资料后,他们本来还想要带走研究员,但信号忽然被屏蔽,再逗留危险程度必然大大提高。
虽然极为可惜,但想到他们这次几乎完全没出力,就已经拿到了组织的部分资料,其实战果已经相当不错。CIA果断从已经被破坏了监控的路上撤离,撤离的入口当然是伊森本堂所在的那个停车场入口。
但他们一行人还没走到出口处,就忽然听到剧烈的一声轰响,接着脚下开始传来强烈的震颤感。
梅根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少年扶住 ,她身体还没完全站稳,就仰头看过去,眼里带着疑惑和询问。少年的眼神也有些茫然,皱着眉对她轻微摇头。
“快走!”
CIA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推着几个孩子一起从楼梯间冲上去。幸好爆炸的位置似乎离他们这边还有很远,而且威力似乎不是很强,像是在密闭的室内爆炸的。他们跑出去的时候,虽然又听到了几声,但都没有什么危险。
最后从楼梯里跑出来时,只差十几秒就到了五分钟。
梅根坐在地上喘了口气,抓住旁边少年的衣袖,刚想说话,结果就听见脚步声匆匆接近。
她警惕的抬起眼,却发现是K3098身边的坪内森,才稍稍松懈。
但紧接着,那个黑发蓝眼的高大男人快速地扫视了一下人群,错愕地说:“K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梅根还没绽开的轻松神情凝固在脸上,旁边的少年猛然转过头,怔然地问:
“他不是说不下来吗?”
“他不是说他下来容易被怀疑,所以就只让我们进去吗?”
“他下去了。”伊森本堂看他的样子,心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他让我们在里面放了……炸药。”
轰——
身后的楼梯被炸塌了。
黑泽阵迅速闪过头顶砸下来的吊灯,伸手猛地一拽白兰地的手腕,把他拉到安全区域。
他咬着牙:“这就是你说的安全的爆炸顺序?!”
“我只是看错标志了而已。”松田阵平将目光移开,“而且爆炸的威力比我想象的要大,我本来以为地基不会出问题,但现在看恐怕要彻底塌陷。”
“你身上沾了纸屑。”黑泽阵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松田阵平低头果然看到了衣服上的一块白点,他拍了两下,那纸屑却只是晃了晃,依然粘在上面。
他随意地甩了甩袖子,不想再管,“行了,先出去吧。”
黑泽阵看着他,忽然心里缓慢渗出凉意。
白兰地此刻试图将衣服被灼烧的痕迹拍落的动作,和几个小时前他们走在广场上,他想要将广场上投来的金色灯影拍落时,一模一样。
第138章
松田阵平奔跑在如鱼鳞般滑腻又硌脚的走廊里, 咸腥的海风从鼻腔灌进肺里。因为屏住呼吸而有些缺氧的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立刻感觉咽喉中像是扎了一层细密的鱼刺。
好吧,是烟雾。
他悻悻地抬手,想用衣袖捂住口鼻, 却在感觉到半凝固的工业胶触感后忍不住将手拿开。
听觉是唯一接近正常的感官。远处的爆裂声、玻璃破碎声、身边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清晰得仿佛在他耳边放了一个扩音器。
又走到了一个拐角, 松田阵平放缓脚步,迅速准确地听出更安静的一侧,他拽着如橡胶一样有韧性但却是金属质感的……黑泽阵的手臂继续跑过去。
[我已经没办法直视材料学了。]他忙里偷闲地对希拉感慨。
[所以人类没有这种触感的材料。]希拉总结道。
[不,我不确定, 等我出去给你查查。]松田阵平立刻严谨地改口。
[但你出去后短时间没办法查资料吧。]
[……那等等,早晚有时间。]
松田阵平听见外面的车流声时,终于站住脚步, 这时候爆炸已经距离他们有段距离了。
就在他琢磨怎么出去的时候, 手臂被拉动了一下。
“这边。”黑泽阵主动推开下水道的井盖,先爬了上去。
外面是一条马路边上的偏僻的小巷, 距离广场已经有段距离,只能听见那边隐约传来的警笛声。
“能看见吗?”白兰地跟着上来,虽然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广场方向, 但嘴上却在问他。
黑泽阵忍不住看向被拆穿后就已经懒得掩饰的白兰地。
“有话就说,你都知道我看不出来了。”卷发少年把被灼烧出好几个洞的皮衣脱下,很想直接扔了,但最后还是嫌弃地抱在手上。
“你和那群被炸死的实验体一样, 都经历过某个研究所的人体实验。”
“对。”
“你现在的情况是实验后遗症。”
“算是吧。”
“你那天出去是为了找被偷的药。”
“对。”
“你没找到?”
卷发少年终于转过头, 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当我傻吗?药丢了四五天?”
但即使是看过来, 白兰地目光的落点也有一点轻微的偏差。
黑泽阵注视着他散漫的神情,几个小时以前, 他还以为白兰地是因为心虚而故意避免对视,又或者因为傲慢而懒得认真敷衍。
但现在一切,都被推翻了。
“那是为什么?”他问。
那是为什么?
伊森本堂站在广场外,和被挡在外面没办法支援研究所的组织成员会合。
“该死的CIA。”一个准代号成员正在低声咒骂。
“广场塌了一半,普通警察和消防都来了,还有这么多记者,要不是我们躲得快,明天新闻上就是我们。狗屎,下面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能炸出这么大动静。”
伊森本堂点了根烟,又给白兰地拨出去一个电话,无人接听的忙音响起的时候,他想起那群孩子们撤离时的样子。
得知白兰地可能在里面的时候,他以为那群孩子要乱起来。结果最后,在他解释可能还有其他通道时,他们居然什么也没说,以一种超乎常理的冷静,一个接一个地沉默站起。如果不看他们压抑的神情,甚至可能会觉得他们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