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找工作都会误入歧途(3)

　　从对方比自己还要浓黑的眼圈来看，五十步笑百步的透青年觉得应聘比起招安还是存在优势的，起码森先生对他的压榨显然要轻得多。
　　然而，适逢全球经济形势不景气，海运业更是遇到了最强寒流，森氏船运已经穷得只剩下气派的大楼了，企业银行户口上的资金数目也少得可怜。
　　入职后，最让神山透苦恼的问题不是他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不会操作其相关财务工作，而是如何既能抠出资金发工资，又能在付款账期内将有限的资金流动起来，于是，他每天干的事情就是拼命在东墙和西墙之间来回倒腾。
　　这一切一直到港黑做起宝石走私生意才得到有效缓解，但神山透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也就是那时候，被判定为可信之人的他才知道自己入职的这家企业其实是一家皮包公司。
　　这家公司的真正名字其实叫做港口Mafia。
　　那么问题来了，在一家黑手党企业从事财务管理的人，有人相信他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没做过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别说别人了，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事实就是如此，此前他经手的账务从表面来看都比较普通，一些微妙的开支在当时的他看来可能是用来打点了，虽然有些违背财会人员的行为准则，但是考虑到这家公司如果再不走点歪路子就要吃西北风了，所以神山透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没有多问。
　　他也曾因为公司经常出现的巨额赡养费开支而纳闷过，但是主管先生告诉他，那是发给那些为公司建立下过汗马功劳之人的养老金，他就信了，还觉得这家公司怪有人情味的。
　　但实际上呢，这些拨款压根不是给什么前辈的养老金，而是给那些死在港黑扩建道路上的员工家人的抚恤金，俗称买命钱。
　　虽然在森先生面前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神山透就开始琢磨该怎么辞职了，而促进他下定决心的，还是因为今年夏天的一场乱战。
　　龙头战争……当地人是这么称呼这次事件的。那段时间，整个横滨完全失去了秩序，光是他经手的战陨名单就有两三百人，路上尸骸遍野，流血冲突随处可见，医疗支出的数额更是庞大到令人窒息。
　　身为普通后勤人员的神山透到最后只能留在港黑本部，港黑的人员已经缺乏到无法分散保护他们的程度，但就算他们将人手都集中了在本部，也还是发生了直攻港黑大楼事件。
　　他的直属上司也在此次偷袭中殒命，神山透只能临危上阵，和另一个老熟人坂口安吾一起蹲在地下室进行物资调动和信息管理。
　　幸而，最后港黑在这场乱斗中胜出了。论功行赏的时候，神山透也因为突出的表现和坚持获得了宝贵的升迁机会，这也算是以他当时还没有成年的年龄来说，可以称为“人生赢家”的机缘，但最后神山透还是选择了放弃。
　　面对身边人的不解，神山透严肃脸表示：这种在黑手党里还要做社畜的工作，谁爱做谁做，反正他不做！
　　辞职这种事对普通公司来说都是一个繁琐的过程，更不必提是一家涉黑企业了。但好在神山透离职的经验和求职一样丰富，在花费了大量的铺垫和努力后，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当然，这也和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一直有意识地避开机密信息有关。
　　森先生还算好说话，也有可能是他发自肺腑书写的辞职信触动了他所剩不多的良心。同意他离岗之余，森先生还给他早放了半天。虽然这一举动稍稍打乱了他的时间安排，好在问题不大。
　　接下来，就是离开港黑主要势力范围横滨了，不过现在距离离开横滨的JR出发还有一点时间，考虑到之后他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到这里了，神山透准备去一下已经心水很久的餐厅尝一尝那被前同事各种鼓吹的美味料理。
　　作为横滨最热闹的商业街之一，中华街除了容纳了来自海对面国家的传统商业单位外，也有不少本地餐饮在此扎堆，而为了留住海外游客的目光，这里的日料店也是百花齐放，十分的前卫大胆。
　　他的前同事太宰治就曾经在其一手创办的内部杂志上安利过中华街的一家居酒屋。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这家店酒一般般，但是老板的味噌烤帆立贝倒是美味到让没有见识的中也一吃之下就不能自已，连着吃了二十四天，最后自己变成了黏糊糊的软体动物只能跳着走路的程度哦~~”
　　尽管后面一段的形容词有些过于诡异，加上这份周刊最初的创刊就是太宰治用来找另一位同事中原中也的茬，但味道不差这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相信这位前同事的品味的，于是他跑去问了对方居酒屋的位置，得到了这位比他年龄还小的青年对他品味的认同。
　　其实那个时候给他写地址的太宰治还隆重推荐了这家店用津轻味噌做的味噌蟹斗，当时那位可是足足用了四十个形容词来赞美这道令他惊为天人的蟹斗，但是那个实在太贵了，对于裸辞的神山透来说多多少少也是个负担。
　　反正蟹和贝壳鲜味的来源都是谷氨酸钠，所以用贝壳代替蟹斗也未尝不可吧。
　　嗯……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就奢侈一把，去吃那家的烤扇贝！仿佛是缘分一般，就在神山透下定决心的那刻，他立即在地图上找到了店铺的位置。
　　这，这一定就是命运的邂逅啊。
　

第3章
　　神山透再不犹豫，当下便顺着地图的指引向着那家餐馆的方向走去，沿途他还目不斜视地路过了一家门庭若市，但工作人员全是壮汉的诡异珍珠奶茶店，又和一些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街头的外卖小哥们擦肩而过。
　　避开中华物产店工作人员派发的传单，拒绝某餐饮店的招揽，又随手接过了穿着玩偶装工作人员派发的安全套……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发糖的吗？
　　穿着写有“建设和谐横滨”玩偶装的墨镜男见他动作定住，灿烂一笑后解释道：“我们白天发糖，晚上发的是安全套。那个，如果你有稳定对象的话也可以换这个哦……”
　　青年低头一看，对方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似乎是放着什么药丸。
　　正当他因为产生的不好联想而微微蹙眉时，路边经过的一个女孩也恰巧看到了他手上的小袋子，女孩顿时脸一皱，忍不住吐槽：“叶酸片？呜哇，现在政府的催生已经夸张到这个程度了吗？”
　　叶酸片？那是干什么的？
　　被触及到知识盲区的神山透默默打开了手机，趁着那边二人交流的功夫搜了一波关键词，然后被一堆的备孕知识以及连带着的虎狼之词惊到，赶紧熄灭了屏幕。
　　好家伙，怪不得被认为是政府催生部，这想要扩充横滨人口的欲望也太明显了吧，森先生？
　　就算港黑如今的收入主要依靠横滨市民的钱包，但也不用做得那么明显吧，你清醒一点啊森先生！
　　是的，面前这个发放各种不可说之物的壮汉，正是隶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分支组织。
　　大概是在半年前，神山透的前上司曾经一脸苦恼地问他要怎么提高港黑的社会形象，好让他们港黑在同行中脱颖而出，最好还能赚钱。
　　其实在龙头战争发生以后，港黑的发展已经势不可挡，尤其是在港黑推出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一“暴力+智力”的组合之后，更是威慑力十足，但森先生显然并不打算彻底走暴力碾压路线。
　　他无意给这个饱受摧残的城市更多的压力，如今横滨的局势便如深海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底下的沟壑暗流却从不曾停止。
　　港黑已经占据了硬实力的头把交椅，现在这位首领先生显然是想要增加软实力了……
　　话说为什么问他，他只是一个财务啊。问他怎么赚钱？那他只能摔出一册《日本刑法典》告诉他都写在这上头了。
　　但职场生活可悲就可悲在，哪怕你知道这件事不归你管，甚至于你的老板也知道这件事不在你的涉猎范围，可是当他提问的时候，你却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知道。
　　谁让对面那个蛮不讲理的人是发工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