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问(149)
淳于越如此不识趣,无论是周青臣还是李斯都变了脸色,连嬴政都冷了脸,温水煮青蛙了这么多年,还有人如此执迷不悟。
他定定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淳于越,然后转头问李斯:“李卿如何想?”
“微臣以为,秦国当废止诸子、以吏为师,推行郡县,”李斯放下酒樽拱手,说罢冷着眼瞥视齐国博士,嗤笑道对方,“现今是秦国的天下,商周朝已亡了!”
李斯如此直白的话激地淳于越又惊又怒,倒是墨斗一听这种“大清亡了”这种句式超点笑出了声,只好低头饮酒来遮掩住自己突兀的表情。
只是他那笑弯了的眼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嬴政原本还有些怒气,结果对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把他的火气都去了个七七八八,嬴政压下嘴角的弧度,努力保持威严:“斗怎么说?”
这一会儿,墨斗已经管理好了面部情绪,他施施然地放下酒杯,向淳于越拱手,搬出了周树人的问话:“请问先生,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
淳于越一愣:“祖宗传下……”
“千年后,我们也是祖宗。”墨斗相当残忍地指出了这一个事实。
‘因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们便要……’这种话其实是一句诡辩,就像类似的‘是清华的研究,所以某某有害’的话一样存在着一个逻辑谬误:诉诸名人,他们省去了最重要的实践研究论证来证明问题,而淡淡只用莫个权威来决定一件事情的正确与否,最便捷的辩驳方式是提出拿出比对方更高的权威。
很可惜,若是在后世,清华的研究表明还能用哈佛来斥驳,然而在古代,祖宗就是最高的权威,既然如此,墨斗便干脆自己当了这个权威。
墨斗的话简直就是在冒犯,可偏偏淳于越找不到任何话能用来反击墨斗,他抖着嘴唇开开合合了几次,依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场辩论事看得嬴政心满意足,也不打算再追究此事,刚打算挥挥手让人把淳于越带下去,然而一句怒斥声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刚刚的好心情:“你这妖道闭嘴!”
墨斗愣了愣,他怎么又被当成妖怪了,可是这次他既没有涂满面粉,也没有做什么科学实验啊……
‘砰’的巨响打乱了墨斗的思路,象征着权利长剑被人粗暴地扯下拍到后世的案桌上,拔出沉闷的巨响:“来人!”
侍卫应声而现,嬴政坐在首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还站在底下不知死活的淳于越,他的声音非常冷静,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下掩藏着的愤怒:“给朕拿下。”
“诺!”
……
墨斗设想过自己拿出太多东西被人当成妖怪的情况,但他没想到过这件事会牵扯到焚书坑儒的历史事件中来。
因为统一天下而松懈下来的情报网重新高速运作起来,李斯熬夜整理好信息呈交到了暴怒的嬴政面前:墨斗是妖道的消息就是在这三个月蔓传开的,传播人群主要是儒生与术士。
嬴政没说话,只是将墨斗的手攥地愈发地紧,墨斗手被捏地发白,但他也出声,只是无声地顺捋着嬴政的胳膊,让对方慢慢放松下来。
本来,以嬴政现在的性子和秦国现在的环境,墨斗是不担心对方会使用像历史那样暴力的手段,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墨斗心中没底了……
他似乎被当成了嬴政的突破口。
按理来说,墨斗推进了那么多改革,本应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只是他躲在幕后,一没官职,二没爵位,所以也没人找他麻烦。但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后,一直没出面的墨斗也变得扎眼起来。
儒生本就看不惯嬴政的为政方式,而运用各种手段辅佐的墨斗在他们眼里自然也非善类,尤其墨斗拿出的东西几乎每个都在加速周朝旧秩序的崩溃……而术士针对墨斗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嬴政不信任他们有长生之法是因为有墨斗捷足先登了。
当初墨斗不小心被当成鬼的事情重新被提起,在经过二次三次传播之后,惊悚妖异地连墨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而上次的干面包实验也被下仆传扬了出去,传言的可怕程度比上一条谣言更胜一筹。
若是传下去,说不定真的有人会劫走一把火烧死。
墨斗本人是不在乎这件事情的,谣言既然已经被他们知道了,那么事情便不可能发生到那种地步,然而但他不在乎,嬴政在乎,无论墨斗怎么安慰,嬴政最后还是依然下令将人全都抓了起来,而以嬴政现在的情绪来看,之后事情的发展只会更加糟糕……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天的朝堂上:在所有人不敢提一句淳于越的情况下,作为其弟子的扶苏出列,顶着嬴政不知是静是怒的眼神下,将自己的老师告了……
没错,是告了。
扶苏的准备很充分,他不仅弹劾了自己的老师,将有关联的儒生和术士都告了一遍,他仔仔细细地将每个人的罪状都陈列了出来,并指明了对方应获什么罪惩——大部分人逃离了死刑。
墨斗无官无爵,这些人自然不用承担太大的罪责,而有些人之所以获重罪,还是以因非议朝政,而损及皇帝威严、干扰政令运行的原因。
《秦律》维护的是皇帝的利益,按照律法来说,扶苏做得没错,但即便理智告诉自己按扶苏的做法是最好的,嬴政还是不愿接受这种做法,甚至隐隐有迁怒扶苏的感觉。
他的墨斗是为了谁差点被人当妖怪处理了?是秦国!而你是朕的儿子,是秦国的继承人,是直接受益者,结果就是这样子对待你的墨叔吗?
“墨叔说过,他虽不全认同旁人所言,但他愿以死护其言权,”扶苏直身立于阶下,不急不缓地陈述道,“孤也愿此。”
无论是谁,在听到这句话后,都不能否认蕴藏在其中的崇高。
良久的沉默,直到有人忍不住气往上瞧一眼,却撞上嬴政的逼视,仿佛在问他:‘你们这种人如何还有脸面站于此?’。羞耻感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直逼得所有人红了脸低头,偏偏阶堂之上又传来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更是让人羞愧难当。
“既然他这么说过,”嬴政低头叹道,“那朕亦然……”
嬴政无奈扶额,因你而起的怒火,最后为你而熄,折腾来折腾去,偏偏我还甘之如饴,还真是,还真是……真是爱惨你了……
明明想着这么‘悲惨’的事,但在群臣的赞颂之下,遮蔽在冕冠下的嘴角最后还是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第158章 番外(扶苏发配边疆篇)
在大自然法则中,年轻的幼崽终究长大,在那个时候,不仅仅他们自己会闯出世界,父母也会将他们驱逐出穴。虽然人类进化出了自我意识打破了这一则法则,但作为代价,他们也要承担相应的反噬——比如说青春期遇上更年期的冲突与困扰。
一个孩子的成长总是在不留神间进行的,但他的变化绝对是轰轰烈烈的,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转折点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在他父亲威严的形象崩塌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便会开始尝试去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而于此同时,生理上分泌的激素也会助增他的行为……总而言之,扶苏的青春期来了。
昨天,秋收大典,扶苏竟然提出了攻打匈奴的议案,把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老师气得地跳脚,师徒两人当场辩驳,最后被扶苏的一句“孔子曾言,当以直报怨,匈奴欺我大秦子民,当以命还之”顶地说不出话来——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噎的。
当时的墨斗表情比淳于越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至少在他印象里,无论是历史上的,还是他和嬴政养大的,都是往翩翩君子方向去的……墨斗突然间有点明白了那些哀叹孩子长大变了样的家长到底是什么心理了。
相比于墨斗,嬴政倒是淡定得多,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听墨斗讲关于孩子青春期教育的问题,最后还得出结论:“照这么说,是上次朕惩处儒士时,扶苏才知晓他的父王并非全知全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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