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攻略(12)

　　这骄傲的灰发少年，没有像以往一样抱着电吉他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而是难得地坐在钢琴前，手下熟练而流利地弹出一段旋律优美的音符。
　　弥伊在那大大的钢琴前坐着，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他穿着合身的灰色西装，修长如玉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就如白色的蝴蝶落在其上。
　　弥伊年轻时咬字还有些不清晰，江亭远不看字幕是不知道他在唱什么的。
　　“只是看他一眼，就错过了……整个春天？”江亭远眯起眼看着光屏上的歌词。
　　“是以前不成熟时胡写的。”
　　弥伊自江亭远身后出现，三两步走到江亭远身边。
　　“这唱的是什么？”
　　江亭远转过头看着弥伊，弥伊用手指梳起额前散乱的刘海，露出如狼般锋锐的眉眼，却是在笑的。
　　“写……年少时的爱恋。”
　　江亭远又抬头去看，却被弥伊抬手遮住了眼睛。
　　“先别看了，挺难为情的。”
　　江亭远把弥伊的手轻轻落下，光屏上果然没有再播放弥伊的视频，而是一则鸭鸭星人与小兔星人打架斗殴，被学校处分的通告。
　　“你接下来要去哪？”弥伊问。
　　担心触怒弥伊，江亭远犹豫地举起手中的通讯指环。
　　“去……找安塞尔。”
　　弥伊却没有如江亭远想象中的那样发脾气，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通讯指环上日历。
　　“也到了这天啦。”
　　“什么？”
　　江亭远一头雾水，却见弥伊突然抬手按在他的头上。江亭远一时头晕目眩，最后倒在弥伊的臂弯里。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好朋友……对你怀着怎样肮脏下流的欲|望。”
　　安塞尔在中央花园里喝完第二杯红茶的时候，就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自他身后传来。
　　也许江亭远自己也不知道，他走路的时候，前两步都比较平稳，但第三步的时候总会抬脚跳一下，也许是鞋带又松了，或者碰上了石头、阶梯。
　　安塞尔一听到，就知道是江亭远来了。
　　江亭远笑嘻嘻地和安塞尔打了声招呼，就坐在安塞尔对面。知道江亭远不太爱喝茶，安塞尔已经给他倒了一杯果汁。
　　江亭远就双手拿起杯子，一点一点地喝起来，粉色的舌尖在赤红的番石榴汁里若隐若现，让安塞尔的目光渐渐变得黏着而深沉。
　　“还要喝吗？”
　　江亭远摇摇头：“我们快去看你的那些石头……啊，不，艺术品吧。”
　　安塞尔微微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江亭远右手食指上不停闪烁地通讯指环。
　　“你待会还有事？”
　　“嗯！弥伊找我，说是有很重要的话说。”
　　江亭远重重地点点头，只是他黑亮清澈的眼底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弥伊找他做什么。
　　而安塞尔听了这句话，却是懂了。
　　“既然这样……那我总要给他留点时间。”
　　安塞尔笑着站起身，朝江亭远伸出手。
　　“走吧，亭远，看看我的收藏。”
　　离中央花园不远处的地方，真正的江亭远被弥伊半抱在怀里，他只能看着那个被弥伊拟态出来的“江亭远”跟着安塞尔离开。
　　“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我只能制造一个赝品……”
　　弥伊在江亭远耳边轻声说，江亭远却默不作声，随后抬头看着弥伊。
　　“这一段记忆，我完全没有印象。以前真的发生过吗？”
　　弥伊郑重地点点头。
　　“那么……你当时找我，要做什么？”
　　江亭远没有问安塞尔的事，而是认真问起弥伊来，弥伊则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江亭远”跟着安塞尔进入阿贝尔给亲王殿下特许的储物室时，还在不停地低头在通讯指环上回答什么。
　　安塞尔回头看了“江亭远”一眼，随后抬手将江亭远身后的自动门锁上。
　　“安塞尔？”
　　“江亭远”依然毫无危机感地看着安塞尔，安塞尔则朝“江亭远”微微低下头。他那如珠宝般璀璨的银色长发，落在“江亭远”的脖颈处。“江亭远”就像触到了一块冰，不由打了个寒颤。
　　“今天你能不能就在这里陪我，哪里也不去？”安塞尔在“江亭远”耳边轻声问。
　　“啊？晚饭前能走吗？我已经答应了弥伊……”
　　“江亭远”困惑地摇摇头，他对于安塞尔的藏品，其实……不太能站在和安塞尔同样的高度欣赏啊。
　　安塞尔听了“江亭远”的回答，低着头，长长的银发遮蔽了他的面容。
　　这静谧的空间中，突然响起一声优美的叹息。
　　“亭远……我其实是个很没有耐性的人，我应该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你为什么还是要当个坏孩子呢？”
　　“江亭远”不知所措地看着安塞尔，他不知道安塞尔怎么就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来。
　　“安……”
　　“江亭远”刚要开口，安塞尔已经挥起手刀，击打在“江亭远”的后颈。
　　这美丽的少年就如空中掉落的天鹅一般，落入了猎人的手中。
　　“所以有些事，还是我来做决定吧。”
　　安塞尔怜惜地抚摸着“江亭远”的脸颊，随后将他抱起。储藏室内灯光大亮，房中的光感拟态全部褪去，一台银色的椭圆形机器正摆放在正中央。
　　“那是……什么？”
　　江亭远和弥伊来到门外，因为这里实际是弥伊的记忆空间，因此即使他们靠得这么近，记忆里的安塞尔依然没有发现他们。
　　“第一代的……记忆修改器。”
　　弥伊神情复杂地看着江亭远，轻叹一声。
　　“你是他的藏品，只喜欢他，只认得他就够了。”
　　江亭远看着安塞尔将拟态的“他”放入传感舱中，那冰冷的舱门如棺材盖一般将“他”缓缓覆盖。
　　等这个“江亭远”醒来时，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江亭远朝前一步，他试图跑到安塞尔身边，把那该死的机器打开，把他过去遗忘的记忆，无论是痛苦的还是悲伤的，把属于他的记忆都还来！
　　然而不等江亭远动作，储藏室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能抵御机甲光波炮攻击的储藏室被人狠狠击破，坚硬的多层合金墙壁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飞舞的粉尘与背光的视野让江亭远根本看不清站在那的是谁。
　　他只听到了一声高傲的嗤笑。
　　“亲王殿下，您的手段可真是下作。”
　　随后又是几声巨响，那放在储藏室正中央的传感舱已不见了。
　　安塞尔站在原地，随后几步从那墙上的缺口追了出去。
　　“把他还回来！”
　　江亭远想跟着出去，却见眼前的记忆空间隐隐有崩塌与消散的迹象。
　　“我到底……”
　　江亭远似乎有些呼吸不过来，弥伊给他拍了拍背。
　　“他没有成功。”
　　江亭远缓缓抬头，看着墙上的缺口。
　　无论是安塞尔还是那个袭击者，已经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既然安塞尔没有成功，那我为什么……还是忘记了这么多事呢？”
　　弥伊有些犹豫地回答。
　　“第一代的记忆修改器，总是会一些副作用。”
　　“又或者……是你自己不愿意记起来。”
　　“记起自己的朋友，是怎么对待你的。”
　　江亭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那个救我的人是谁？”
　　这次弥伊也不知道，只摇了摇头。
　　江亭远看着眼前的记忆空间又再次渐渐稳定下来，他缓缓走入储藏室里，那原本放着传感舱的地方，掉落了一个通讯指环。
　　是那个“江亭远”的。
　　江亭远打开通讯指环，弥伊在里边刷了好几通简讯。
　　【我已经到阿贝尔的雪海了。】
　　【你到哪了？】
　　【亭远？】
　　【是……不打算来了吗？】
　　……
　　江亭远看着上边的简讯，随后握着指环大踏步离开。


第十二章 耶梦加德
　　阿贝尔学院的雪海，其实是阿贝尔的原住民鹤氏一族过去的定情之地。
　　每到春夏交接之季，鹤氏一族的人都会幻化为通体雪白，前额丹红的白鹤，飞到雪海与看上眼的白鹤交|配。
　　但随着外来族群越来越多，雪海也快成了观光景点，鹤氏一族就把这地方租给了阿贝尔学院，当做学生们的休憩地。
　　没了白鹤们优美的身姿，阿贝尔的管理便在原址种了许多改良过的白色藤萝，远处看去就像那处落了一夜的白雪。
　　江亭远循着记忆往雪海走去，很快就走到那飘着特殊清淡香气的雪海入口。细长柔软的白色花藤，轻轻落在江亭远手边，卷曲的藤蔓勾缠着江亭远纤瘦的手腕。江亭远低头看了一眼，将那花藤轻轻拨开。
　　“你不必去也可以。”
　　弥伊站在江亭远身后，他比江亭远生得高，越过江亭远的头顶能看到过去的少年弥伊，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藤萝花下。
　　五年过去了，弥伊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能这么清晰的记得这一天的事。
　　骄傲的少年未曾预料，那只会出现在他胡写的歌词里的一见钟情而这样降临在他身上。弥伊努力地接近江亭远，想将这仿佛传说中连神明也为之沉迷的少年收入掌中。
　　但他没预想到，这样的珍宝已被邪龙放在胸腹之下，不许他人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