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日(217)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荣贵就抿抿嘴唇，半晌道：“没关系的，只要这样能够卖的到我想要的价格的话……”
　　他的声音不大，刚好够妆点师一个人听到而已。
　　“也罢。”猛地回过头，妆点师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如果是今天的话，搞不好真的能卖出你想要的价格，平时轻易不来的几位客人听说这是最后一场拍卖会，特意大驾光临了呢~”
　　“如果是他们几个人对你感兴趣的话，卖出你的理想价格，还真的不是问题。”
　　“你决定好了吗？如果确定好了，我就把这具拍卖品送出去了。”又在相关介绍上补充了一行字，妆点师问荣贵道。
　　“嗯……那个，如果卖出的价格可以再高一点，可以卖出天空城的资格……外加一台高级冷冻仓的钱就更好了……”荣贵小小声说。
　　妆点师就斜了他一眼：“这个我做主就行，我这里刚好有一台可供装饰拍卖品的高级冷冻仓，只要你的身体卖出了理想价格，我就把那台冷冻仓给你。”
　　“啊……这样可以吗？”荣贵立刻看向对方了。
　　“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你卖身的钱我也是可以拿提成的。”对方爽快道。
　　然后，荣贵就更加平静了。
　　点了点头，他轻声道：“那，我就确认了，请把我的身体拿去拍卖吧。”
　　荣贵说着，手轻轻放在被捆的密不透风的小梅……的脊背上。
　　那里，肩胛骨附近的位置上，两个鼓包不断发出规律的震颤，一鼓一鼓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穿透小梅的血肉出来的感觉……
　　这是小梅的时间。
　　小梅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要留在这里看拍卖吗？”妆点师又问他。
　　“如果可以的话。”荣贵点点头。
　　“过来这里，我知道一个好位置。”朝他挥挥手，妆点师带着他溜到更前台的位置去了。
　　坐在一个高高的道具箱上，荣贵看到了自己光芒万丈出现在“舞台”上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黑暗中、无数观众在看到他后发出的倒抽气声。
　　整个拍卖场都沸腾了，仅仅为了他的一个简单亮相。
　　和想象中的初次登台不太一样，可是，好像这样也不错哩……
　　荣贵心里想着，一只手放在大腿上，而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小梅身上。
　　这个位置实在太好了，几乎就在他的冷冻仓正后方，这样一来，对面观众们的反应就像冲着他本人来的一样。
　　荣贵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然后——
　　“下一件拍卖品，拥有不可思议声线的华美古董人偶。”拍卖师无情的念出了他现在的状态。
　　“血统最远可追溯至千年前，不知名的血统，于冷冻仓内冰封至今，已接受过高级营养液浸泡处理，颅内病灶已清除。”
　　“不拆分，不零卖，卖家仅接受整件购买。”
　　“接下来是拍卖品展示时间。”
　　……
　　然后，荣贵就看着自己的身体像一件物品那样，被投影灯放大，再放大，呈现于每位观众前方的屏幕上了。
　　曾经和普尔达参加过一次类似的拍卖会，他知道自己会被怎么样。
　　没有隐私，所有数据全部公布于众人面前，就像一件物品，就是一件物品。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他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男子哩~完全不怕看！
　　面对诸人无礼的打量，荣贵居然笑了。
　　嘴角微微挑起，他得意的笑了。
　　“……按照我们拍卖会的规矩，介绍拍卖品优势的同时，我们也会将拍卖品的缺点一并告知，由买家决定是否仍要购买。”外面，拍卖官继续介绍了。
　　“……该拍卖品的内脏器官过于落后，不适合移植，脑容量过小，也不适合整体移入，虽然拥有不可思议的声音，不过却不适合外界移入之用……”
　　这是妆点师后来加的话，听起来不太好听，似乎会让他的身体变得不好卖，可是实际上，这些备注却是增强了保持他身体完整度的可能，就凭这一点，荣贵就是感激他的。
　　然后，他就静静听着拍卖官开始天花乱坠介绍他的优点。
　　再然后，就是竞拍开始了——
　　“底价，通往天空城的入住资格证一份，或者等额金钱一笔！”
　　狮子大开口的竞拍底价，场外瞬间又是一阵喧嚣。
　　“这个价格也太离谱了！”
　　“开什么玩笑？”
　　荣贵立刻听到有买家发出不满的抗议。
　　“别理他们，会这么说的都不是买家。”然后，坐在他身旁的妆点师就轻声道。
　　果然，很快的——
　　“3亿通用币，购买天空城的入住资格证，这笔钱应该够了吧？”黑暗中，荣贵看到一个牌子从最前方亮起来。
　　并不存在的心脏却似砰砰跳着，他激动的隔着绷带握紧了小梅的手。
　　然而，让他激动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很快的，另一个人举牌了：
　　“4亿，3亿只是行情价而已，还差得远……”
　　“4亿5千万！”之前那个人立刻再次举牌。
　　“5亿。”仍然是第二个人。
　　到了这种真正高价品的竞拍环节，竞争者果然非常有限，然而只要有人肯竞拍就成，这笔买卖就能成！
　　黑色的大眼睛亮了起来，荣贵用力握住自己的拳头。
　　然后，他就看着仅有的两名竞拍者不断彼此竞争，价格也越抬越高，最后甚至到了一个让全场沸腾的数字！
　　直到——
　　“最后三秒，请问有人再出更高价格没有？没有的话……3、2、1——”拍卖官手中的榔头即将落下之前。
　　又一道声音从观众席上传出：“天空城准入资格证一张，外加五千万通用币。”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沸腾的拍卖会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了。
　　能够出的起购买资格证的这笔钱的人多，然而能够直接给出一张准入资格证的人却并不多。
　　就连拍卖官都愣了愣，然后下一秒，他开始重新计时了。
　　“请问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没有，没有的话，3、2、1——”
　　这一回，再没有人从旁阻拦，拍卖官手中的小锤子稳稳落下。
　　拿到了——荣贵心里刚大声对自己说道，随即：
　　“对方交接物品的人过来了。”妆点师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响起，在他的示意下，荣贵看到一个穿着银白色长袍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随即，他看到自己的冷冻仓也被推了过来。
　　对方察验货物似的将自己的身体翻看了一个遍，最终点点头。
　　“好了，可以把冷冻仓合起来了，你要自己合还是我们帮你合？”荣贵继续听到妆点师的声音。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了。
　　周围似乎全部蒙上了一层雾气，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周围的声音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我自己来吧。”荣贵听到自己说着。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机械手轻轻摸上了冷冻仓里的自己，最后一次滑过自己的头发，最后一次为自己整理好被人拨的乱七八糟的衣领，他小心翼翼的最后一次将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最终，轻轻合上了冷冻仓的盖子。
　　“好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然后，对面交接的男人就递给自己一张卡片并一枚小小的圆卡。
　　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到手了——
　　荣贵僵硬的将东西接过来，握的紧紧的，他把手握的死死的。
　　然后，他就看着把这些东西递给自己的男人，接下来开始搬运装着自己身体的冷冻仓了。
　　意识到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自己身体的机会，荣贵的视线片刻不离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默念着：
　　阿福，我的身体被治好了呢~谢谢你们为我争取了等待的时光。
　　谢谢你们为我争取的时光，让我遇到了小梅。
　　可是，我现在要放弃自己的身体了。
　　不过不要紧的，我有一具很好的机械身躯，是小梅做给我的机械身躯！
　　正是因为知道了只要有等待的机会，一切说不定都是有希望的，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想要为小梅争取一下等待的时间。
　　哪怕只有短短十五天呢？哪怕连十五天都不到，只有十天呢？
　　说不定，就在那十天里，小梅就像当时的我一样，等到了另一个小梅呀！
　　任何等待绝对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哪怕……是现在的我，需要把这具身体抛弃掉了。
　　可是，我是真的想要让小梅有等待的时间呀！
　　想必你们当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就这样用力看着自己的身体，荣贵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交接了出去。
　　然后——
　　“好了，你现在已经有钱了吧？给我转账3000万，我把我手里的高级冷冻仓按照市场均价给你。”妆点师再次说话了。
　　“好。”收回视线，荣贵迅速将通行证拿出来，与妆点师掏出来的卡片对接，他刷了一笔从未刷过的巨大数额给对方。
　　“这台高级冷冻仓是你的了。”对方异常爽快，确定收款的同时，就把早就拿出来的冷冻仓推给荣贵了，甚至，发现荣贵力气不够，不足以抱起小梅将小梅的身体抱入冷冻仓的时候，他还主动过来帮忙了。
　　然而，就在小梅的身体刚刚被放入冷冻仓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这是怎么回事？”妆点师皱着眉头，他刚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