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看我应如是(10)
嵇清柏只能壮着胆子继续编:“娘娘担心陛下安危,托付卑职一定要找到您,这荷包就是让卑职带来给您的,说因为是陛下您送的,有着陛下的福泽,一定能平安护着陛下。”
檀章还是不说话,于是嵇清柏硬着头皮又添了一句:“而且娘娘也想让您知道,她想您了,正盼着您回去呢。”
说完这话,嵇清柏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说借了人小姑娘的身子,但他毕竟真不是什么小姑娘,活了上万年的神仙,学凡人那套卿卿我我的还真有些尴尬。
只是没想到,皇帝似乎还真吃这套。
“你过来。”檀章突然说话,语气淡淡地,抓着他的腕子又用了些力气。
嵇清柏几乎是被半拽着拖到人面前,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结果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突然耳垂上一痛,檀章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居然拿着那只狼牙耳钩,硬是穿破了他的耳垂,明晃晃的挂在了左耳朵上。
这手法太粗暴了些,嵇清柏慢半拍的疼抽了气,檀章却还不放过他。
嵇清柏只觉得狼牙坠子被皇帝扯着,痛的只能低下头去,紧跟着耳垂一暖,对方的脸近在咫尺。
檀章低垂了眉目,眼角旁的红莲艳艳,他伸出舌头,细细密密扫过了嵇清柏耳垂上刚被扎出来的血珠子。
嵇清柏:“……”
檀章抿了抿唇,似乎在尝他血的味道,攸地一笑,低声道:“那这耳坠子你就替你家娘娘带着吧。”
不出意外,后半夜嵇清柏的耳垂就肿了起来,洞外风雪漫天,曾德看样子是暂时找不过来了。
洞内虽然不灭篝火,但止不住寒风萧瑟,檀章裹着狐裘都冻的脸色青白,嵇清柏当然也冷,冷到最后有些神志不清,连胆子都大了起来。
皇帝坐着没动,感觉腰间慢慢缠上了一双胳膊,这不清不楚的侍卫跟只猫一样,往他怀里团。
檀章其实有些低烧,自己冻归冻,身子却是暖呼呼的,嵇清柏抱紧了他,还把狐裘给扯开,将两人裹在了一块儿。
这不要命的侍卫还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只要微微一转头就能看到对方红肿的耳垂和挂在上头的狼牙耳坠。
嵇清柏终于是暖和点了,他舒服的叹了口气,一呼一吸都散在檀章如玉的脖颈里,皇帝侧过脸,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你以前在哪儿当值?”
嵇清柏原本想眯一会儿的,整个人僵硬了一下,这不能怪他装了个侍卫的身份,原本天上的时候他就是个下属命,一口一个“尊上”的称谓,规规矩矩,守礼乖顺,哪怕檀章如今下界变成了凡人,嵇清柏也没半点在他面前拿大的胆子,当人面就忍不住地做小伏低,恪守本分。
于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个不在编的活儿,想着搪塞过去。
檀章不知为什么居然起了谈兴:“你这次救驾有功,回去后就到朕的跟前来当值吧。”
“……”嵇清柏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严肃道,“保护陛下是卑职的本分,卑职不敢求别的,只是平常闲云野鹤惯了,不适合朝堂纷争。”
他回去后就这法力又得修养个大半年,嵇玉身子太弱,养不养的好还是个问题,但又不能把话说绝了,佛尊渡众生之苦,难免艰难险阻,不变男身更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以后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能在关键时候用来救驾的。
嵇清柏想了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道:“陛下只当今晚一夜露水姻缘,卑职并非这世间之人,自有难言之隐,但只要您有万一,卑职一定赴汤蹈火保护陛下周全。”
檀章没说话,半晌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嗤道:“露水姻缘这混账话都能被你讲出来,爱卿莫不是神仙?”
嵇清柏眨了眨眼,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但对着檀章的脸又端不出上神的架子,咳了一声,假惺惺地道:“陛下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檀章懒得再理他,闭着眼不再言语,嵇清柏瞧了他半天,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佛尊一定是信了自己,最后居然还美滋滋安然地入了梦,准备借着檀章识海里的法印好好反补自己今天一天的辛苦。
大概就连皇帝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一觉睡得如此之好,以至于第二天檀章独自在洞中醒来,身上还盖着暖洋洋的狐裘,只觉一派神清气爽,腹内温舒。
曾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跪在洞外面侯驾,半天才终于看到了一双龙靴踩在他面前还未化干净的雪上。
檀章围着披风,低下头冷冷地看着他,问道:“嵇玉呢?”
曾德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答了:“娘娘之前说出去玩儿,许是迷了路,昨儿半夜听丫鬟说才回营帐,现下应该还在睡着。”
没盯住人这事儿,曾德的确办的不好,但他哪里知道嵇玉是换了个模样,再加上皇帝失踪,贴身的人早火急火燎的四处寻主,谁有工夫管个没名分的娘娘呢?
也不知哪句话又惹恼了这头上的人,檀章笑了下,语气意味不明,听不出喜怒:“他倒是还睡得着。”
曾德不敢接话,战战兢兢牵来了御骑,檀章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鞭子狠狠一抽,不管旁人,当先奔了出去。
第14章 拾叄
嵇清柏在半夜恢复了一些神力后,便醒来给山洞周围下了个防野兽的禁制,檀章只要与他同眠就一定睡的极好,毕竟梦神在侧,想失眠都难。
赶回营帐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丫鬟因为他失踪,整晚都没睡,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遇了鬼。
娘娘出去一趟,外裙没了,狐裘披风也没了,就穿了件中衣,能不让人误会吗?
嵇清柏没工夫多解释,他又变回了嵇玉大胸萝莉的样子,让丫鬟拿针线过来。
“您要针线做什么呀?”丫鬟犹豫着要不要找大太监,顺便请陆太医进来看看。
嵇清柏叹气:“别问了,先拿来吧,再备点热水,我洗漱下。”
丫鬟没办法,只能出去备水。
嵇清柏拿来铜镜,手里捏着长针,在自己右耳垂上比划了半天,牙一咬,闭着眼狠心刺了进去。
不是他不想用法术把耳孔变没,只是因为那耳孔是檀章亲手给他穿的。
佛尊就算变成了凡人,神元仍旧是不死不灭的,再加上佛境中与嵇清柏魂魄交融了几万年,这人倘若想在嵇清柏身上留下什么东西来,那都是他这只区区梦貘之神抹到死都抹不干净的。
两个耳垂都穿了洞,虽说怎么看怎么可疑,但嵇清柏也没别的办法掩人耳目了,实在不行,他倒是不怕最后被皇帝发现什么,只要别误会他红杏出墙就成。
丫鬟端了水盆进来,看到他耳朵上漱漱冒出的血花子吓得差点叫出声,赶忙翻出伤药给人涂上。
“您急什么呀?”丫鬟怨着,“回去后让嬷嬷给您弄,老人手都熟,比您这么折腾要好多了!”
嵇清柏就怕她不误会,如此一来痛都是小事儿:“我这不想着让陛下高兴嘛。”
只不过正在赶回来的陛下并不是怎么高兴。
檀章不是三岁小儿,帝王心术,重且多疑,昨晚那不清不楚的侍卫破绽太多,他见人演了一晚上,只觉得可笑,既可笑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他大半年都被嵇玉搂着睡觉,那人身子软的不行,瘦瘦小小,胆子却比天大,枕边同他说话像家常絮叨,没个尊卑,手下动作也不客气,怎么揉脑袋,怎么捂心口,怎么拍背,嵇玉往常做起来就熟门熟路,似乎半点不怕他这皇帝动怒。
明明哪儿都不像,却做什么都一模一样。
不清不楚的侍卫没那么软,腰却与嵇玉差不多细,虽然没真的看清楚过,但嵇玉胸前那两团却颇丰腴,檀章不重色欲,软玉温香贴着他脑袋都生不出什么旖旎念头来,昨夜那侍卫同样的姿势,胸膛平平板板,却似乎更合适,檀章在那人怀里似乎闻到了松柏香,忍不住张开手,丈量了下对方的腰。
真是细。皇帝想。
阴炽之痛这毛病,檀章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燎火一般痛了这么多年,唯有嵇玉是那场及时的清欢雨。这雨就算变了模样,成了烂泥里的污泡,皇帝都知道自己绝不会认错。
神仙妖魔,人间鬼怪,不论什么东西,这人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当个嵇铭的棋子,丞相的独女呢?
他什么都能给他。
檀章发狠地想,也能要他的命。
御骑是匹神驹,乌云踏雪,汗如血色,皇帝纵马驶入营地时,下人通报的速度都比不上马蹄后头飞起的土。
丫鬟“娘娘!”“娘娘!”地喊着,刚洗完头脸,还散着湿发的嵇清柏压根来不及盘头,赶忙掀起帐帘,眼前的马蹄高高扬起,檀章调着马头转了个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嵇清柏仰着脑袋,他半张了嘴,不懂皇帝这阵仗是怎么回事。
马上的人已经掀起狐裘,身轻如燕地跃了下来。
檀章见嵇玉大冷天的湿着发,不悦地眯了眯眼,扯下身上的狐裘,批头盖脸的将人一把包住,眼睛都没露出来。
嵇清柏没能跪下磕头,因为皇帝已经将他抱了起来。
“收拾你主子的东西。”檀章冷淡地吩咐着丫鬟,“全部搬到御帐里去。”
嵇清柏有些摸不准檀章当下的脾气,再加从头到脚被狐裘包着,想看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幸好没过多久,嵇清柏只觉着屁股底下一软,他被人放了下来。
湿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滴,没多会儿就晕了一片,嵇清柏扯下狐裘,才发现自己被皇帝抱到了御床上。
这床不比宫里的大,但也不小,底下垫着厚实的熊皮,非常暖和。
嵇清柏看着檀章伸手过来,右耳垂一痛,被他拽着。
嵇清柏:“……”
檀章口气冷淡,问:“刚穿的?”
嵇清柏故意把左耳也露出来,谄媚道:“这边也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