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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之如狂(7)

作者:一朵小葱花 时间:2019-08-10 17:11 标签:甜宠 仙侠修真 破镜重圆 情投意合 虐恋

  昨日那场景,他实在无法看着南栖死去。
  毕竟是他要去看的凤凰尸骨,是他一步步逼迫南栖助他调查长沂峰的生死障。于情于理,南栖都是无辜受牵连的一个。
  而尚不知苍玦心中所想的南栖,从昨夜睁开眼开始,就把苍玦当作了救命恩人,以及……相依为伴的亲人,朋友,更深一层的感情也唐突地开始萌芽。
  南栖小腿疼,不愿走动了,就坐在苍玦身边,偷看了他好几回。
  最后一回被苍玦捉住了。他讪讪地躲,又心痒地想瞧。
  他长这么大,除了那些小孩模样的人参精,还是第一次瞧见和自己差不多模样的人。他不知道泥鳅化作人形后,居然长得如此英俊。回想起之前说泥鳅丑的话来,南栖便是一万个羞愧。
  接下来的几日里,南栖瘸着腿,尽心尽力地照顾苍玦。
  苍玦话少,大多数时间都闭着眼睛休养。他见南栖的腿伤得厉害,想用术法替他疗伤,却被南栖按住了手:“我不疼,不用。”
  南栖低着头,顾自捣弄摘来的草药,咬牙敷到腿上,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脸:“不怎么疼。”
  “……”
  苍玦侧身躺下,南栖也跟着睡到他身侧。
  苍玦:……
  南栖身下被硌到了,他一摸,是一块玉佩,上面刻一个“锦 ”字。苍玦见此,面无表情地将它抽拿回去,贴身放在怀里,可见是对他很重要的一件东西。
  南栖没有多问,反而热切地从后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背:“今夜外头又落雨了,我抱着你睡,你就不冷了。”
  确实,南栖体热,像个小暖炉。
  苍玦掰开他的手:“不必。”
  南栖不管不顾地再次抱上来:“昨天夜里,你眉头还结霜了,冻得直哆嗦。”他抱紧了,蛮横地不许苍玦推开他,理直气壮道,“你病了,得听我话!”
  苍玦实在是无语,身后贴着他的小麻雀精倒是挺乐和,犯着困迷迷糊糊给他念叨:“明日一早,我就给你去折花枝。山头的桃花开得可好了,我折好多好多,都给你带回来。”
  “你腿还伤着,不必了。”苍玦想起南栖走路时的模样。
  南栖抿起嘴角,心想泥鳅真心疼他呀:“我不疼的,走不了,我还可以飞。”
  可南栖捧着那么多花枝,要怎么飞呢,他这种修为低下的小妖,不也只能走回来了吗?瘸着腿翻山越岭的,就为了那么点花枝,那么点灵气。
  苍玦没再掰开他的手了。
  南栖便打了个哈欠,困倦地低声含糊:“你不疼了,我就也不疼了。”
  你不疼了,我就也不疼了。
  记忆里,他也曾对自己的母妃说过这句话,在他很小的时候……
  无意的言语,成绒成茧,成过往思忆。一身白衫的母妃坐在她的桌案前刺绣,墨色的发垂过他的视线,他握着母妃的手,看那被针扎伤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呼气。
  母妃是温柔的:“母妃不疼。”
  年幼的苍玦固执地摇头:“你都皱眉了,你疼的。”
  “有玦儿在,我真的不疼。”
  苍玦听了,露出一个害羞的笑来:“你不疼了,我就也不疼了。”
  母妃听了,特别开心地笑了。苍玦不解,母妃便道:“亲人挚爱才如此,道一句你不疼了,我就也不疼了。我的玦儿以后也要遇见这样一个人,相守一生,互疼互爱。”末了,她的眸子里溢满了哀伤,“尘世待我不公,至少要待我的玦儿公平。”
  莫要被人欺情骗爱,莫要被人辜负终身。
  如今,再听这句话。
  苍玦的心像是被刺刀剜了。
  父君不是母妃的良人,错付错爱罢了。


第八章 人间-柒
  次日,苍玦起得很早,南栖还睡着。
  他掰开了南栖的手,将人挪到薄叶上。南栖离开了苍玦的怀抱,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苍玦见此,又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到了他身上。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苍玦才有精力下山。
  他稍施术法,便来到了山脚下。
  果不其然,鸢生已在外头等了好几日,他寸步难行,正愁眉不展着。苍玦走出屏障,鸢生立刻迎了上来。
  “四殿下!”
  苍玦颔首,回身看了一眼这道生死障,屏障感受到来人,若隐若现。
  这是共鸣,因他心脉里有一滴凤凰血。
  忽而,还不等鸢生说什么,苍玦凝聚气力施法,用一道强有力的剑气冲向屏障。顷刻间,屏障之上,陡然生出一只火凤凰的影像,翱翔于九天,怒目吞人于火海。它纵身鸣叫着冲向他的剑气,彻底撕碎了苍玦的术法。
  “好厉害的屏障!”鸢生惊叹,“屏障上的凤凰……莫不是?!”
  “长沂峰中,有一具凤凰尸骨,这生死障就是它立下的。”苍玦淡淡道,“龙宫内情形如何?”
  鸢生上前拱手:“龙妃与大殿下内斗,已死不少无辜的人。属下这些时日一直被监视,本体不能离开龙宫,如今也是施了幻影术来此处等殿下。”
  “父君那边现在是何意思?”
  “龙王无心参与,怕是想等最后……”鸢生不解,“四位殿下都是龙王的骨血,属下实在是不懂龙王所想。”
  苍玦了然,轻蔑地笑道:“他这数万年来,浑水摸鱼,保证自己过得舒服才是他的一手好功夫。如今我为天帝所用,大殿下由外戚所帮,二殿下和三殿下有龙妃家族撑腰。他立谁都是蹚浑水,不如等我们斗个你死我活。”
  最后,谁活便立谁。
  三界中,能如此当父君的,也唯有龙王一人了。
  鸢生自知问错了话,立刻道:“属下也遵从殿下所说,将此事私下里上报了天界。眼下龙宫中皆以为殿下仙逝,玉衡上仙叮嘱殿下少安毋躁,此时还不宜回宫。”他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丸,“这是司药殿的丹药,可暂且压制世间任何的毒。”
  “玉衡上仙可有说解毒的办法?”苍玦接过,微微凝眉。
  “殿下可知贺生?”
  苍玦当然是知道的。
  这贺生,本不叫贺生。他是天界掌管时辰的元华仙君,虽是位列仙班之人,却心思活络,玩性不改。他不甘于只停留在天界终日为天帝处理公务,又因喜欢结交各界的朋友,而惹得天界中时时出点小状况。
  因此,天帝觉得他事儿多,就给赶下凡来。
  这倒是遂了元华仙君的心愿,在人间化名贺广寒,与人界皇帝结拜为兄弟落了府邸。因没有官衔,于是人称贺生。
  苍玦向来同元华仙君走得不近,可说是生疏。
  但鸢生道:“人间四月,贺生寿宴会来一人,他可解毒。”
  “何人?”
  鸢生也不知:“上仙说殿下去了,贺生自会引路。还有此物,殿下见到那人便给他。他自然愿意相助。”说罢,鸢生递过一只带有莲花香的锦袋,这才关心道,“殿下二传书信后,属下立刻便过来等候。可殿下怎么迟了数日才出来?是否是暗针毒已经发作?”
  “嗯。”苍玦轻挑眉,算了算时间,距离贺生的寿宴不远了。
  鸢生便道:“此次属下不能陪着殿下去了,殿下万事自己当心。”
  “好,龙宫内的诸事你多劳心。”
  “这是属下职责所在。”
  随后,鸢生化作烟尘消失。
  而苍玦拿着手中的丹药许久,一挥衣袖,再次进了长沂峰。
  殊不知,在他们走后,树荫里挂下一根青蛇来,吐着猩红的信子,眼底闪过狡黠的意味。
  睡着的南栖是饿醒的,肚里咕噜叫个不停,迷迷糊糊地半坐起身。小腿上伤口撕裂的疼令他瞬间清醒,他下意识朝身边摸了摸,没人,又紧张地看向泥鳅平日里待的水沟,撑起身子去瞧,也没泥鳅,就连山洞内都空荡如旧。
  南栖坐在薄叶上,懵了。
  往前泥鳅只能在水沟里待着,连出门都要他携带。如今,泥鳅会化人形了,会走会跑,且术法还不错。
  那么,他便能走了?能离开自己这处小地方,也能离开长沂峰。
  南栖愣怔,刚睡醒,还未有大喜大悲的情绪。他缓缓低头抓起盖在身上的外衫,送到鼻下嗅了嗅,空寥得像一场梦。不知怎的,伤感顿时涌上心头,豆大的眼泪掉在手背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眼眸湿润,万分难过地小声抽泣起来。
  才哭了一会儿,就听来人问:“怎的哭了?”
  苍玦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吓得南栖周身一震。他扭身看着逆光走向自己的苍玦,愣愣地张嘴。柔软的唇上下贴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倒是他的肚子,应景地喊了一声。
  南栖猛地捂住,耳后微红,烫得厉害。眼角的泪珠子“啪嗒 ”一声掉下来,委屈坏了,便连这个肚子都在欺负他。
  苍玦无奈地走近,拿了点吃食给他。
  南栖为了掩饰尴尬,抓着小鱼干就统统往嘴里塞。半晌噎住了,还要劳烦苍玦去取水给他,好不麻烦。
  苍玦的气色已经缓过来了,不似昨夜那般差。他吃了丹药,也给了南栖一颗。南栖问是什么,苍玦也不细答,只说是对伤好。南栖嗅了嗅,闻见一股草药味,索性塞进满是小鱼干的嘴里,还未嚼出丹药什么味儿,就咽下去了。
  “我看看伤口。”苍玦靠近,常年征战的身躯意外地带着一缕檀香。
  南栖闻着安心,蓦地低下头,稍稍地把小腿挪过去一点儿。
  苍玦施法,使他的伤口愈合了。
  “啊……”南栖想阻止,已经晚了,“你身体不好,不能为我……”
  “我没事了。”苍玦只给南栖留了一颗丹药,其余统统咽入腹中。眼下他为南栖治愈一道溃烂的伤口,也不算费劲。他自认为南栖区区一只小麻雀,受不住颇多磨难与苦楚。
  苍玦起身:“好了,已无大碍。”
  南栖摸了摸小腿,惊愕道:“真的不疼了!”
  苍玦想应声,一开口,忍不住咳了咳。
  “怎么了?都说不要为我疗伤,我不疼的。”南栖关怀问道,露出一丝愧意。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夜里做梦,梦到腿疼给喊出声了,苍玦才忍着虚弱给自己疗伤的。
  想到此,他心中瞬间十分沉重。
  苍玦摆手:“无碍。”
  他确是不宜为人疗伤,也不知道这丹药能帮他多少。但这些都不碍事,他是天帝的臂膀,天界的上仙,远比一只麻雀精能熬。多少年来,他受过的伤,面过的死亡远远多于这些。
  就像是书生提笔写一个字,画师落笔点一朵梅般。疼痛于他来说,是习以为常,是不该作声。可这一声咳嗽,独独烙进了南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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