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8末世路(15)
此时天色已然擦黑,人造太阳的光芒逐渐失去,训练场上混杂着男人身上的汗味和一股奇异的消毒水的气息。
一心只想去冲个热水澡,把身上黏黏糊糊的汗水冲掉的那几人,被一群白大褂围在中间。
“又要做什么?”蜥蜴王盯着他们手中的针管,想发作,又没那个精力。
“好东西。”被他们这些人视作蛇蝎猛兽的研究人员,本来十分不想搭理他们;但如果不解释几句,这些死囚犯夹七缠八起来,他们就不得不陪着在这里消耗时间,还不如大家早些办好事,各自方便。
“给你们注射的是引导剂,对身体无害。明天上去地面后,每个人会分配3颗军用胶囊,能维持1小时的体能爆发力。”其中一个背说明书一般飞快的说着,“没有引导剂提前注入,军用胶囊发挥不了效用。”
那几人半信半疑的互相看了看,居然是文宵先伸出了手臂。
少年鼻尖、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他伸出右边臂膀,道:“我打。”
这小子自从填了紧急联络人后,就陷入一种哀莫大过心死,还是,怎么说,破罐子破摔的心境里了?
蜥蜴王横了他一眼,奇怪的想。
他自然不甘落在这种弱不禁风的家伙之后,便也大大咧咧伸出了手臂。
白大褂正要给游酒依葫芦画瓢的注射,忽然觉得肩膀上被谁轻轻拍了拍,回头一看居然是施言。
施教授接过他手中针剂,道:“我来替他注射。”
游酒同往常一样,训练时决不竭尽全力,收工时总落在最后一个。
他同其他八个人,总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因而施言过去给他注射时,压低了声音说话,旁边倒也没几个听见。
冰冷的液体顺着手腕上的静脉流入身体,施言包裹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按着他肘侧,低声说了句:“我该多谢你救了我的狗。”
为了方便注射,他俩此时站得极近。
施言身量虽高,比起游酒到底还是矮了些,此时又低着头,轻声说话,莫名有点示弱的味道。
游酒看着他的侧脸,这个教授模样确实俊美,当他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人的时候,看起来还颇有些诱人的乖顺。
他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狗,谁的狗我都会救。”
手腕一痛,注射完毕的针头被/干脆利落的拔/出来。
施言抬起头,“所以,一旦你有个万一,我会负责转告你那位名叫荀策的好友。”
“……”
游酒脸色骤变,他出手如电,要去扣住施言手腕,后者早有所料的后退了一步。
男人压低嗓音,听起来几乎像是喉咙里压着咆哮:“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写在紧急联络人一栏,抱着的既然是‘也许有朝一日他能知晓’的心情,就不要介意别人提前解密。”施言轻飘飘的又后退一步,道,“我对你的感恩,就是确保你的消息不会延误太久;那么,明天万事当……”
一个“心”字还没出口,眼前人影一晃。游酒欺身而上,还带着濡湿汗意的手心直接抚摸上了施教授光滑温热的脸颊。
施言一感觉到他脏兮兮的手心抚摸上来,面色就是一变,强烈的不适感直冲胸口。
他本能的扬起手臂要去拍开他,刚抬起一只手,就被游酒攥住腕子,两只手都反剪到了身后。
男人的热气直接洒在他耳边,他不仅贴得他极近,几乎要将腿嵌入到他双腿间那般牢牢钳制住他;抓住他腕子的那只手,甚至还得寸进尺的去脱他手套,在他耳畔狞声道:
“有洁癖是吗,施教授?被臭烘烘的男人这么摸上一把,感受如何啊?我警告你,不要暴露我的任何信息……”
施言的大脑几乎就要跟着他的举动当机,残破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在肮脏残破的桥下被人围住,一双双滚烫的手在身上反复揉捏——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咬得那般用力,唇角竟然溢出了血丝。
游酒脱他手套正脱到一半,忽然就看见施言瞳孔放大,呼吸陡然急促,而他洁白的牙齿竟然死死咬住了下唇,血腥味淡淡的从唇角传来。
他便微微愣了一愣。
这短暂的吃惊,已足够不远处的齐伟察觉到不妥,上尉怒喝着一脚踢了过来:“混小子,放开他!!”
游酒当然不会让自己吃亏,他动作迅速的松开了对施言的禁锢,就地一滚,躲过齐伟好一波追打,直接躲开了好几丈远。
天色已然全黑下来,他看不见被他信手摸了一把的施言的表情,只望见那人急急调转身,朝身后的建筑物里小步疾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个主角终于都出场了……
☆、14、任务开始
14、任务开始
齐伟阴沉着脸过来,对着游酒膝弯就是一脚。
喝斥道:“牢里待久了手贱了?不想要了就让我把它剁下来!”
游酒本想避开,一转念还是没动弹,生生挨了他一脚,差点跪到地上。
他皱着眉冷哼一声,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一时冲动,去惹了那看起来皮笑肉不笑的教授。
他用特殊数字写下的“荀策”二字,除去自己和那小子本人,按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才是。
他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足足一个月研究出来的一套编写方式;哪怕施言是个天才,解密方面有独到造诣,在没有参考比照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就凭这短短一行,不到半个下午就解读出正确含义。
更加不可能是荀策,要是他知道自己身处死亡峡谷,怕是早就开足马力直接打上门来了。
不过,也许还有一个人,有捉摸到这套编写方式的可能——
一想到“那个人”,游酒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暗想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吧?
那个跟荀策从小一起长大,黏荀策黏得恨不得把他拴在自己腰带上的大少爷,智商一流醋劲非凡;全天下都看得出他对荀策有那种意思,只可惜当事人瞎了眼浑然不知。
要不是他跟荀策只是清白简单的兄弟关系,不知道被谧总暗地里人道毁灭了多少次……
比起应付皇甫谧,游酒更乐意赤手空拳去对付丧尸。如今一个皇甫谧再加上一个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的教授施言,简直就像翻版升级的噩梦2.0。
而那个升级版的噩梦2.0此时快步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拿起一瓶乙醇消毒液,往自己手部、面部被游酒触及到的地方倾洒,手有些发抖,不少液体溅出来落在了雪白的外衣上,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他恍若未觉,急急的用消毒液把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擦拭了一遍,又胡乱脱下衣物,进到浴室里,打开莲蓬头。
热水顺着管道喷洒出来,把他从头到脚罩在里面。
施言双手攥着毛巾,拼命擦洗,就像要擦掉身上沾染的极其肮脏的污垢或是病毒一般。
一直擦洗到本日分配额度的热水用尽,莲蓬头弹尽粮绝再吐不出一滴水,浑身皮肤泛红好似刚刚从锅里捞出来,他才筋疲力尽的停下手,一身湿淋淋的靠在浴室墙壁上。
腿脚还在哆嗦,仿佛站也站不稳。
大丹循着水声来到浴室,黄金猎犬默默的蹲在浴帘后,一双担忧的大眼睛静静望着里面主人的身影。
它很久没有看到主人像今天这样,自虐般的清洗自己身体了。
在它非常模糊的,遥远的记忆里,只有自己还是个刚刚长牙的小奶狗的时候,曾经远远望见天桥下那个瘦弱的少年身影,蹲在被白色垃圾污染的河岸边,拼命的掬起冰凉的河水往自己头上淋。
寒冬腊月,那少年冻得面色青紫,鼻子一阵阵朝外呼着冷气,居然还不肯停手。
大丹觉得他好可怜,好像比无家可归的自己更加可怜。因为自己有毛,他只有遮都遮不住的,这边扯烂一块那边撕去一大截的衣物。
它不懂,人类为什么要自我折磨呢。
是因为他不喜欢被同为人类的其他人抚摸吗?
施言靠在墙壁上,良久,那种热病般的哆嗦才停止下来。他慢慢拉开浴帘,一眼看见蹲在旁边的大丹。
他垂下头,不像往常般爱抚一下黄金猎犬的脑袋,越过它去取衣柜间的衣物。
拉开薄薄的柜门,如同一个制式做出的医用大褂整整齐齐的挂成一排。他从最右边的挂钩取下衣物,神情已然恢复往日平静。
大丹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走出小房间,往二楼尽头处的大实验室走去。
施言停住脚步,指着小房间门,坚定而不容置疑的道:“回去。”
大丹耷拉了耳朵,眼巴巴的望着他。
施言再不说第二遍,转身推门而入。
黄金猎犬举棋不定的在门边徘徊了许久,还是鼓不起勇气跟进去。
空旷而充满恶臭的实验室里,拴在角落里的实验物变成了两个。
除去禁锢在墙边,早已腐烂得看不出人形的前特遣队队长;地上还爬行着一个刚刚转换不久,狙击计划46的成员之一。
这个倒霉鬼口角流着黑涎,脱落的指甲焦急的咫挠着地面,泛白发红的眼珠直要凸落出来。它嗅见施言身上的活人气息,咆哮着仰起头,疯狂的摇晃着身上的铁链。
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教授,面无表情的朝他接近,一步步的,一直走到同它面对面,只差一毫米就要贴近的危险距离。
黑色的眸子里平稳无波,他听着近在咫尺的嚎叫,感觉着乌黑的指甲就在自己脸部、鼻尖前一遍遍划过,犹然如块磐石般不动不退。
他脑海里想着的是游酒的脸。
——如果这个人有幸活着回来,他想要他摸他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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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用运输飞机的轰鸣声,从人造天幕盘旋着接近,起落架在基地指挥人员的指引下缓慢放下。飞机着地时引擎发出的巨大声响和激起的强大气流,搅动了死亡峡谷的宁静。
休息室里第一个睁开眼睛的是游酒。
他侧耳听着窗外传来的忙碌奔跑声和渐渐扩散的人声,将叠放一旁的颜色晦暗的地面作战服拿来穿上。
昨天全部训练结束后,那个自第一天见面就消失了很久的少校出现,令人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套看起来还算良心的地面作战专用衣物。
束腰,紧身,轻便,上衣下裤有精心设计的盛装野外物资的口袋。腰间挂扣沉而牢固,足以撑起拴上好几排弹匣;军靴里还有专门安插军用匕首的暗槽。
虽然看起来颜色晦气,不大讨喜,但据说是专用防辐射尘需要,能够保护肌体百分之九十的裸/露面积。
只等临上飞机前,将全部武器弹药装配到位了。
游酒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衣着,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自脑后方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