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小草莓(8)
六月中旬的时候,杨宗接到了一单新生意,是S市那边一家大饭店要和这边一家农场长期合作,农场老板找上他帮忙运输,给的价钱很漂亮。
杨宗手下有不少雇员,最终他选择了郝恬他们这组,这让其他雇员心里很不满,认为老板偏心新来的小白脸,其实他们倒是错怪了杨宗,他选择郝恬他们,是因为郝恬在细节上打动了他,他们接的单子大多是果蔬运送,和其他人的粗暴不一样,不论是密封还是简易包装,郝恬每次搬运动作都很小心,很努力的不破坏果蔬的卖相。
由于那家大饭店要求必须早晨八点前送到,而N市和S市之间的车程起码要四五个小时,这意味着郝恬他们每天必须在凌晨时出发,去往农场搬货,然后再运送往S市。
日夜颠倒的生活并不好受,郝恬还能撑住,李鑫的状态在连续几日深夜工作后下降的很快。
这天深夜,两人前往农场时,郝恬见李鑫眼下青黑,双目无神,小心的关心了一句:“你还好吗?”
李鑫来前就没怎么睡觉,忙着打游戏了,闻言不耐烦极了:“好个屁,什么操蛋的生活。”他心里还是怨郝恬的,即使郝恬并没有懈怠推诿工作,干的活不比他少,可郝恬每天都充满干劲光彩照人的模样,仍是让他很不爽。
凭什么你能那么快活。
郝恬不说话了,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被车灯照亮的乡间马路,沉默中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两盏车灯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间匀速移动,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第10章
夜间室外气温骤降,挡风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现在是李鑫在开车,郝恬就负责擦玻璃,隔一会儿就要起身一次。
“你别挡着我。”
“喔。”
郝恬一边瞅着他一边更小心的擦玻璃。
几小时后他们进入了S市,这是个繁华的都市,即使是在市郊,霓虹灯光也闪烁个不停,夜景一闪而过,纵横交错的高架遮挡了视野,不起眼的货车混杂在车流中缓缓前行。
郝恬注意到李鑫的眼皮时不时耷拉下去,有点担心,但先前向他提起时被骂了,他只好保持缄默,更加密切的注意李鑫的情况。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四点,日出时间是六点左右,按照往常的时间,他们到那正好天亮,加上卸货,时间刚刚好。这个点的路况相较白天好很多,只是货车不能上高架,运气不好碰到红绿灯和堵车难免心焦。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李鑫的神情克制不住的暴躁,忍不住锤了下方向盘。他已经困的不行了,心里开始后悔没听郝恬的建议早些换他开。
渡过这个红灯,车辆转入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这里的路灯很暗,也没有其他汽车带来的噪音,静谧的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一滴水落在玻璃上,紧接着又是几滴,凝聚在一起后缓缓滑落,下雨了。
雨声洗涤了满腔烦躁,李鑫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困意,他睁着双眼,瞳孔却全然没有焦距,猝不及防陷入了睡眠状态。
由于是睁着眼导致郝恬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前方的岔路口在雨雾中显出朦胧的红色光晕,车速没有丝毫减慢的迹象,郝恬心头一跳,顾不上看李鑫连忙起身。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惯性蛮横的将他甩上挡风玻璃,郝恬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黑暗中有细微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脸上有冰凉的触感,倒在座椅上人眼皮微微颤动,几秒后他睁开了双眼,恍惚的看着漆黑的夜空。
郝恬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猛的弹跳起来,往旁边一看,李鑫脸上躺着血,低着头像是死掉了一样,郝恬紧张的上去检查,发现只是被碎玻璃划破了脸,气息还算沉稳,挡风玻璃破了一个大洞,碎玻璃散了一地,雨滴从洞口飘进来。
他看了眼时间,从他昏迷到醒来大概十分钟不到。
陷入黑暗前那声巨响,一定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想到这点郝恬的心都揪了起来,他连忙忍着疼痛下车,果然,一辆车静止在他们货车不远处,整个侧面都被撞的变了形。
郝恬的头皮发麻,眼眶一热,泪液混合着雨滴流了满脸,他顾不得多想,跑过去查看状况。车内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看不清模样,连头发上都是血迹,往下看才发现更糟糕,这人的腿被卡在废隙里,血正汩汩地往外冒,郝恬对人类的血不敏感,却也知道照这速度流下去这人迟早没命,而且凭郝恬的力量没法在不伤到人的前提下将他弄出车外。
越来越微弱直至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昭示着死亡的来临,郝恬本想先打急救车电话,见状连忙放下手机转而抬手一口咬破自己的手腕,和人类血液明显不同的略微透明的鲜红色液体汩汩流出,郝恬将手腕凑到那人嘴唇上。
陆驰誉在一片混沌黑暗中,隐约感到了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贴在他唇边,有液体进入他的口腔,落入喉间,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将他从无尽黑暗中唤醒了片刻,睁眼便是朦胧的血色,看不真切,勉强能辨认出眼前横挡着一条手臂,他费力的转了转眼珠,车窗外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没能进一步看清楚便再次堕入黑暗。
郝恬见他气息比先前平稳了些许,腿上的血也流的慢了,知道是自己的“血液”起了效果,略微松了口气,拿起手机继续打急救电话,顺便报警说明情况。
正当他对着手机苦恼的想这里的地址时,身后传来引擎发动声,郝恬下意识回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那辆大货车竟然在此时动了起来,转了个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请您再说一遍地址!”
郝恬勉强回过神来,眼神盯着一处虚无,磕磕绊绊地把位置又报了一遍。
挂了手机,他茫然的站在原地,雨还在下,初夏的雨尚且温柔,轻飘飘落在身上不疼却有些冷,干净的柏油马路上再无它物,只有那辆残破的车和站在外面的郝恬,哦还有一个危在旦夕的不知名人士。
郝恬捡起落在地上的鸭舌帽戴上,蹲在车的一侧等救护车来,里面的人还有呼吸,这让他有了一丝安慰。
大约半小时后,郝恬听到了救护车急促的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消防车,灯光闪烁中,一大堆人包围了现场,开始营救工作,郝恬站在附近看着他们动作,全程一言不发,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未来又会如何。
那人最终被抬上了担架送进救护车,不知怎的,郝恬的腿动了,他跟上去,随着那人一起进了救护车。
等上了车,郝恬看着医务人员动作,坐在角落里看起来呆呆的,医务人员们只当这是伤患的朋友,并没有开口问询。
到了医院,那人被送进急救室,郝恬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觉得有些冷,抱着胳膊取暖,可是没什么用。
急救室的灯亮了很久,久到郝恬都没知觉了,还没有结束,倒是医院突然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急吼吼的冲到急救室门前,郝恬猜想应该是那人的亲朋好友。
但没过一会儿他就不这么觉得了,因为这群人的面上看起来没有一丝悲伤,流露出来的急切并不像是出于担心伤者的安危。
为首那人倒是神情悲痛,但郝恬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没有人注意到郝恬,也没人关心他为什么会在这,急救室的门一开,他们就急切的冲上去。
“医生,驰誉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平静的告诉他:“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但不幸的是,他的双腿粉碎性骨折,以后很难再站起来了。”
问话的那人先是露出一丝窃喜接着戛然而止,转而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他身后的年轻人也配合着作出悲伤的表情,并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伯,我哥会没事的,您别太难过了。”
郝恬在后面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安慰,只觉得这群人真怪,说的都是什么话呀。
第11章
郝恬在医院里待到了天明,后来那群人离开了,那人被转到了位于顶楼的病房,郝恬也跟了上去。在车祸事件没有结束前他根本不敢回N市,不知道该怎么和杨宗说,也不想让桂花姐他们担心,加上S市的宾馆收费太贵,他只好暂时留在医院。
没过多久来了一个头发衣着一丝不苟的眼镜男,他在得到允许后进了病房,不出一刻钟开门走出来,脸上满是愁云,郝恬猜测应该是那人还没醒,他似乎很忙,看也没看旁边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郝恬,步履匆忙的离开了。郝恬松了口气,他很怕被发现赶出去。
听医生的话,那个人的腿似乎不好了,郝恬往紧闭着的门看了一眼,而后垂下头,叹了口气。
空荡的走廊突然回响起手机铃声,郝恬在护士姐姐责备的眼神中手忙脚乱的接起,起身前往卫生间。
“怎么回事?那边打电话说今早你们根本没送货过去。还有李鑫呢,他电话我根本打不通。”
是杨宗,郝恬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到自己脸上的慌乱,呼了口气,他把事情过程告诉杨宗,并说明李鑫已经开车逃跑了。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
“这个月的工钱我会照常打给你,出了这事,我没办法再信任你了,以后好好保重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郝恬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有些红,杨宗做的没错,他和李鑫闯了祸,还搅黄了他一个大单子,解雇他是正常的。就算这么告诉自己,郝恬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
又变成了无业草莓啦。
他回到病房外的长凳上坐着,左右张望,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也许应该等警察来找他吧。
后来警方果然来找他了,郝恬不敢隐瞒,问一句答一句,完了他很担心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要坐牢啊?”
问话的警察年纪不大,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果你没说谎,你又不是驾驶人,哪会让你坐牢啊,而且严重车祸肇事逃逸才会被刑拘,你紧急施救还主动报警,这算情节良好的,不用太紧张。”
“那太好啦!”郝恬猛一抬头,眼神焕发出光彩。
小警员这才发现他这调查对象长得极好,且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气息,不禁有了些好感,于是顺嘴提醒道:“不过你要小心陆家,里面那个,可是陆氏集团的总裁,隔三差五上财经报纸的那种,这种豪门,要是想报复你,有的是办法。”
这话让郝恬再次紧张起来,不受控制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问:“我……我会被吃掉吗?”
“啊?”小警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会被打死吗?”郝恬恍然意识到人类一般不会吃人,而目前为止,还没人发现他是草莓。
小警员咳了一声:“也不至于吧,顶多打残,没那么嚣张的。”其实他也想象不出豪门该是怎样的作风,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