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14)
“我已经兑现你的要求。”梅傲霜郑重道:“另外,今晚的事,不准对外说一个字。”
吴企图指了指自己,傻笑道:“你看我这样子,明天别人肯定会问的呀,那我怎么说?”
“……”梅傲霜面色一僵,淡道:“这需要我教你说吗?”
吴企图点头:“需要需要!”
仿佛有根青筋爆在梅傲霜的太阳穴,咬了咬雪白的牙齿,压下怒气,面无表情道:“无需多言,你装做不好意思,没人会追问。”
吴企图眼睛一亮:“像小媳妇儿那样,是吗?”
如此不知羞耻的人,真是难以言对,拽了拽拳头,梅傲霜转身回到自己休息的那边,不再理会。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吴企图喊了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爬起来,扭扭晃晃地跑过去,小声问:“你有没有仙药什么的,我那个地方火辣辣的疼。”
梅傲霜冷瞪了他一眼,呵道:“你要再出一声,今晚就在瀑布睡。”
寒气围着吴企图仿佛随时都能冻住他,吴企图失望地垂下眼,撇了撇嘴,低微地小声道:“什么嘛,人家都是为你献身的。”
呲呲的冰冻的声音从脚尖慢慢爬上来,见半条腿已经被冻住,吴企图马上求饶道:“掌门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光是威胁还管不住他这张嘴,梅傲霜在塌上回头,手指凌空一道点穴打去,封了吴企图的哑穴。
吴企图捂着嘴,比划着动作,愣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挣扎了半天只好放弃,他腿上的冰退了,便无力拖着身子,带上衣服出去外面的池子洗澡。
洗完后摇晃着回来,进屋扒着门看了看已经躺上床的梅傲霜。不能说话表达,而那位仙君也好像睡着了完全不理他,便回了自己那边。
然后在房中窸窸窣窣地翻找,找了好一会儿,只有西墙的衣柜能打开,里面是他带过来的嫁妆,有一床锦被和褥子,但都放在柜子最上面的一格。个子矮,伸手够不到,吴企图找来一张凳子,战战兢兢爬上取被子,屁股疼又两腿打颤,一下就从上面摔下来。
即将摔得四脚朝天之际,突然一张温暖坚实的胸膛贴在背后,回头……梅傲霜冷着脸接住了他。
躺在帅哥怀里,吴企图笑起来,梅傲霜见他笑便厌恶地将他推到一边,一言不发,将锦被和褥子拿下来给他铺在罗汉床上,接着一脸冰冷地回到自己那边。
吴企图爬上罗汉床,摸着褥子铺得一丝褶子都没有,看不出来,掌门师兄挺贤惠!
躺下来准备睡时,摸到了枕头下有个棕色小药瓶,里面是治外伤的药膏,吴企图嘴角浮笑……
☆、第 16 章
吴企图被一阵寒意给凉醒的,罗汉床上好像下了一场暴雪,再多的被子都能冻透了。
“如果不饿,就不要起来了。”梅傲霜在他床头丢下一句便出去了。
虽然睡眼朦胧,但也不睡了,有美食在招呼,掌门师兄做的早饭,想想就令人振奋,吴企图很快穿戴好,起身时发现身上不怎么疼了,更是心情不错。
卢室内,靠窗的茶几上一壶露水,一紫砂壶,全套雅致的茶具,衬着窗外的风景,古朴雅趣。
小炉上的水翻滚地沸着,梅傲霜正点着香煮茶,拿着细长的玉制茶匙拨动茶罐中的茶粉到紫砂壶中,绿色茶粉轻快飞进壶内,没有一丝散落或挂沾壶口,一一落入壶底中央,那动作干净利落又清雅飘逸,这便是煮茶的第三道程序,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马入龙宫。
窗台上熏炉中点的是沉水香,沉香中的上品,香味安神宁静。
不知是不是香的作用,吴企图到是安静地踱步到茶塌边,在梅傲霜对面坐下,如此茶香茗室都该是跪膝正坐,对比梅傲霜端正的坐姿,吴企图就跟个土匪似的横卧着。
洗茶、冲泡、封壶、分杯……茶杯器具来来回回地换,沸水来来回回地倒,杯影重重,水影重重……这茶道的精妙是半点也看不懂,看着看着,吴企图手撑着脸,眼皮子直打架,待到第十个程序【奉茶】时,终于有杯茶递过来,散着清香的茶味,才醒了他的睡意。
“可以喝了?”吴企图接过茶兴兴道。
梅傲霜不予理睬,颔首垂目品自己杯里的茶,只觉得这茶要入俗人之口,可惜了。
别人喝茶是先闻茶香,再细细品觉,吴企图直接一口闷,跟人拼谁的量大,喝完便要,到第三杯时,梅傲霜便收拾茶具,夺了他的杯子。
“咦……掌门师兄,我都没解渴呢。”吴企图眼巴巴望着自己杯子被收了,很不甘愿。
“你去火灶房喝吧。”说罢,收拾好器具便转身出了卢室。
吴企图忙追出去,捂着肚子道:“掌门师兄,以前大家都说你这儿伙食最好,咱们早饭吃什么呢?”
梅傲霜驻足,背对着他漠然道:“不是已经品过了吗?”
“嗯…?”吴企图二丈和尚般,想是掌门师兄没懂他的意思,又申诉一遍道:“我要吃早饭。”
其实梅傲霜自从来到仙岳修仙以来,每天都是一杯清茶,煮茶时加了灵盐,茶具都是仙家宝器,煮出来的茶足够一天的精神和身体需求,十年来每天如此,他从未吃过经烟火的食物。
他回头严肃道:“我这只有茶,要吃别的自己去火灶房。”
传说都是泡影,现实太过骨干,吴企图非常失望地叫道:“哇,掌门师兄,你这也太惨了吧,过的是喝水的日子,连一粒米都没有呀?”
梅傲霜一声低蔑:“这里没有你要的锦衣玉食,要是后悔就赶紧离开。”
吴企图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之后两人就再没有交集,直到掌门要求他们一起去见一面,为了查看那丹砂印的存在。
梅岳峰仔细看了他们手腕上的紫红色印记,很是满意,和上次一样,先打发了吴企图离开,留下梅傲霜单独谈话。
“我知道你很讨厌他。”梅岳峰喝了一口茶淡道:“现在事情差不多解决了,他的价值也就差不多了。”
从一开始就隐约知道,吴企图也不过是颗棋子,师父现在的意思……难道是有意解除他们的荒唐关系吗?如果是,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梅傲霜眉宇间积压的愁云舒展开来,冰冷的神色有所缓和地暖温,上前一步,拱礼问道:“师父可是要徒儿休了他?”
梅岳峰目光狡黠撇来,否定的手势摆了摆,似轻松的语气:“刚刚新婚就休婚,这事做得太露马脚,也有损仙岳一诺千金的声誉。”
或许是自己太想摆脱这种状态了,急切之下忘了考虑这些细微之处,梅傲霜似恍悟地颔首:“是徒儿冒失了。”
“你呀,还是太单纯…”梅岳峰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许多事看起来没有道理,实际上师父都是考虑过的,你只要相信你的委屈是有价值的!”
这番话或多或少地安慰了梅傲霜,至少师父行事也是考虑过他的处境的,他垂目听着,渐渐释怀的面孔已然安详。
梅岳峰站起来,在堂内走了几步,到座椅旁的高脚花几前停下来,沉着地欣赏那盆绿意盎然的山水盆景,手指在枝叶间拨弄,透出一份闲淡来。
“再过几日就是仙岳一年一度的殿门斗法赛。”
闭关三年就有三年没有参加试炼了,即便三年未出席,他也不会丢师父的脸,梅傲霜冷静且自信道:“师父请放心,徒儿定会有所成绩。”
摘下一片叶子,梅岳峰笑道:“你的本事,为师清楚,但为师不是想说这个。”
梅傲霜定神聆听。
转过身来,梅岳峰来回细细踱着,口中悠然:“这次比赛会选出一队优秀的弟子,去南境平定妖患,从斗法到除妖,我都会安排吴企图参与,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作为仙岳弟子参加斗法是自然的事,无论成绩如何都必走这个过程,但除妖就不是人人均等的了,由来已久的规定,仙岳中参与外出除妖的弟子都是精心挑选的优秀骨干,要么经验丰富,要么法术精湛,何况南境妖患向来顽固且危险,各大仙门都非常棘手,吴企图的灵力修为在斗法赛进入百强都是天方夜谭,为何师父要他去参加除妖?
一丝微弱的战栗横在那张梦幻的脸庞,如梦初醒般,梅傲霜惊道:“师父是要将他……?”
梅岳峰眯起老成的眸子,目光像一团令人发怵的黑暗,深不见底,他嘴角微微上扬,浮起毫无情绪的浅笑,点头道:“斗法和除妖,每一处都危机四伏,他能熬到哪一关,是他的造化,熬不到尽头,无论在哪儿消失或尸骨无存,都是无可奈何又不会引起注意的事,无论牺牲在哪,仙岳都会给他一个较好的名声,也全了仙岳的声誉和你的自由。”
最后一句,让梅傲霜的心蓦地被什么邪恶的念头砸了一下似的,隐约地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自由,仙岳的声誉,要用一条人命去填?
他原本也不过是想把吴企图休掉罢了……然而师父的想法,却惊起了邪恶的海浪,拍得人无法呼吸,甚至风淡云轻地说着这血腥的计划,好像吴企图被扼杀其中,是理所应当且忠于大道的事。
没有什么比冲破习以为常的认知,并带着血腥的念头来铺平康庄大道更令人心悸的了
梅傲霜的脸色冷澈带着一丝惶然,反对道:“师父,徒儿认为,等些岁月后,以不和的缘由将他休退仙岳即可,无需取了他的性命。”
“你不是很厌恶这桩婚事吗?”梅岳峰深沉地睨着眼前身姿端正的人,语气森然。
那眼中的坚定不由半点松懈:“可我并无杀生之念。”
深深地看这个清冷却固执的年轻人,似乎思考了许久,梅岳峰的面色渐渐和悦起来,笑道:“你果然是心念苍生,这事是为师的不妥,罢了。”
那份紧绷的冷傲坚固放松了下来,梅傲霜躬身行礼:“徒儿所想乃师父教导。”
“随为师去大殿议事吧!”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同行并去,一方言传一方聆听,频频点头交流,好像刚刚的一席变幻不过是一场玩笑,谁都不曾放在心上。
长流阁厅殿上,尊师长老都严谨立于两边,围绕着即将召开的殿门斗法赛展开商议,每个殿门的尊师都充满着热情,关乎每个殿门的地位尊严,实力较量就是硬性的强弱标准,每一年的辛苦训炼就是为这一场比赛,谁都不愿落后,何况这次优胜的前六名弟子,还有去南境除妖历练的机会,名扬天下的时机就摆在眼前,于是众人的商讨声喧哗激烈 ,直到夜色慢上,才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