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24)

沈秋似乎完全明白这半天的隔离对明韶是什么效果，被挤进副驾驶座的时候也没有很吃惊。明韶的手发抖，解开他的扣子，沈秋仰起头，让他埋在自己胸口，吃奶一样深呼吸。
过了三五分钟，明韶的紧张感平复了，但仍然紧紧抱着沈秋，没有放手的意思。沈秋抚摸他的头发，轻轻按摩他的头皮，又往下揉他紧绷的脖颈肌肉，柔声安抚他：“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再也不来了。”
而明韶的回答是好似梦呓一样的轻声低语：“他们电我，很疼。”
沈秋猛地坐起身：“谁？！”
明韶的额头差点和他的下巴撞在一起，沈秋完全不在意，只是抓住明韶试图问个仔细：“告诉我，都告诉我。”
眼前孩子一样的明韶垮着肩膀，看着他：“……是医生。”
沈秋脸上的了悟和愧疚都一闪而过，随后面无表情，手却是温柔的，抬起来摸了摸明韶的脸：“为什么？”
“因为我……”明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其实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不听话？”
沈秋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他简直杀气腾腾，斩钉截铁的反驳：“你没有不听话，你永远没有，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小孩。”
明韶摇头：“我不是，你也知道我不是的。”
“我喜欢男人。”这坦白来的有些迟，因为明韶知道这件事是十五六岁，但他从来没法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因为他爸爸不允许。
“我有初恋，我们……亲热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所以我得去看医生，一个寒假，”明韶的话支离破碎，但他极力有逻辑了，也并不妨碍沈秋理解：“很冷，他们……电我，那很疼。”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比如严苛的体能训练，每天都拉练，俯卧撑，自己洗衣服。被子是薄薄的一层，衣服也只有两套，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没收。教官是凶残的，医生是冰冷无情的，他们做矫正治疗，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图片。
一旦产生意动，电流就随之而来。
那简直是集中营，听说无论哪里都会出人命，明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是其中一个。或许他把电击和苦力都看做惩罚，而他是个坏小孩，他应得的。他也想要惩罚，他想要被原谅。
“我病了，我有病，我不应该……不听话的，我不应该不高兴，”明韶接下来的话和喜欢男人似乎没有关系了，完全是语无伦次的胡言乱语：“我没有不高兴，我也没有弄伤自己……我只是和别人打架，骨折……我没有病……”
沈秋脸色变了好几番，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明韶了。这人生说是多灾多难都算轻描淡写，但说一个惨字，沈秋又不忍心。
明韶不该这样的，他不该被人打碎，被人伤害，甚至被自己伤害。他明明没有错，他只是被牺牲。他从来没有被爱过。
沈秋默默张开双臂，而明韶对着他缩起了肩膀：“秋秋……”
他这次没有哭，但声音是嘶哑的。沈秋知道自己无法理解明韶究竟有多少不理智的恐惧，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痛苦。人类怎么能够设身处地的明白另一个人？尤其这个人是这样被损害过的。
沈秋永远也不会知道没被伤害过的明韶是什么样子的了，他的亮晶晶，他的宝贝，早在与他相遇之前的很多年前就被摔碎了。
支离破碎走到他面前，害怕这样子不值得被爱了。
明韶并未第一时间就投入他的怀抱，但沈秋也没有收回这个拥抱，过了片刻，明韶终于迎上来抱住他，重复了一遍：“秋秋，我们回家吧。”
沈秋亲吻他的额头，明韶乖顺的闭上眼睛。
他还没有告诉沈秋，刚从治疗中心回来之后，他甚至没法直视其他人的脸。他曾经对世人不屑一顾，甚至意识不到他们的存在，他大张旗鼓的初恋结束的惨烈，好像被摔死的动物幼崽，鲜血凝固在稚嫩的皮毛上。
后来他甚至害怕人类了。
现在明韶只庆幸于他毕竟不会害怕沈秋，不会无法接近他了。
  第三十二章，并没有什么神，但有拯救你的人
 
回去之后，明韶抱着沈秋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一直到暮色四合，房间里铺满了落日余晖。
沈秋被他压得半边身子发麻，下床去做饭的时候不仅饥肠辘辘，还一瘸一拐，活像是被惨无人道的搞了一百万遍。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溺爱明韶，只是今天的明韶特别需要安慰。
一个幸福的人是无法想象不幸的。或许沈秋成长过程中也不总是像现在这样成熟可靠，温柔退让，但他经历过的最大挫折大概也就是考试成绩不理想，最大的压力就是高考志愿和之后的找工作，人生考验无非是要不要选择明韶。
他父母都是老师，工作很忙，但都是有修养的人，素质不错，基本不打孩子，看起来是模范家庭，虽然两口子也闹过离婚危机，但没有更大的矛盾了。现在也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明韶呢？明韶什么都没有，明韶只是被伤害。
他说自己的母亲也爱他，可那种爱简直是一种深入肺腑的毒害。沈秋知道自己可以说服明韶不要再在乎父亲的意见，也可以告诉他你是个好孩子，你不应该被惩罚。
但他该怎么让明韶忘记他妈妈呢？
他该怎么对明显对母亲有不正常的依恋，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对爱有了错误认知的明韶说，她爱你，但你可以不爱她，没有她你也会被爱的？
语言太匮乏了。
在今天明韶继续坦白之前，沈秋都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受到肉体上的折磨。明韶对他说过，他曾经打过工，身上的伤也不光是打架弄出来的，还有打工的时候被箱子砸，或者其他磕磕碰碰，甚至不小心撞到了刀子上。
沈秋已经觉得他很苦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怎么忍心对明韶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啊？上天把沈秋送到明韶面前，让他们因为一个荒唐的误解而走到一起，是为了让沈秋做什么呢？
倘若明韶真的是小妖怪的话，沈秋也无法挥一挥衣袖就让他复原如初呀。
但世上哪有什么神，只有来来去去的人，沈秋丝毫不觉得明韶是什么小妖怪，他只是一个想被爱，应该被爱的人而已。
他弯腰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才转过身就发现明韶站在他背后露出渴望的眼神。
这可不是渴望吃饭的眼神。沈秋本来就行动不怎么灵活，被他这么一看，张了张嘴，准备劝他惜福，节制，想了想，闭上了。明韶比谁都看得懂沈秋的表情和小动作，立刻亲昵的抱上来，搂着他磨蹭来磨蹭去，在他脸上嘴上啄木鸟一样的亲。
看样子明韶的低落情绪是过去了。沈秋松了一口气，在他背后敷衍的摸了两把：“乖乖乖。”
明韶的大脑袋拱在他胸口，搂住他不放。
现在他其实没有要日的意思，只是想要亲近，更多的亲近。好似一条黏人的大猫人立而起，在沈秋身上呼噜噜的叫。
沈秋被他蹭得没有办法，又在他的额头上脸上胡乱的亲了好几下，这才勉强的把他从身上撕下来。
他给明韶排了个营养规律饮食表，每周摄入的蛋白质脂肪，鸡鸭鱼肉蛋糖奶，糖果饮料小食品都有明确的规范，连带着沈秋也吃得规律了许多。
明韶身体其实不错，打架的时候快准狠，脱衣服也有清楚的腹肌和胸肌，甚至还有据说很难练的人鱼线。反观沈秋自己，身材就不如明韶那么好了，触手一捏就知道他是软乎乎的。跟着明韶吃饭之后迅速的胖了几斤，摸起来就更软了。
这样的沈秋明韶当然是挺喜欢的，沈秋就不得不跑健身房，公司的和家里的。
为了不让沈秋在公司宽衣解带或者汗湿衬衫背心，明韶用最快的速度在家里配出了一个健身房，随便沈秋用，每次沈秋流露出要锻炼身体的念头，他就扛起沈秋迟到早退。
“家里什么都有，你不要不回家。”
现在他倒是愿意把这栋花园洋房叫家了哦。沈秋冷漠jpg。
这时候无尽夏开谢了，花园里称王称霸的换成了胭脂扣和凯特，都是少女一般美丽的月季花。沈秋太喜欢那些无尽夏，因此她们都没有挪地方，在玻璃拉门外面安稳的继续待着。
这房子除此之外几乎是焕然一新。当初明韶入住的时候，基本是按照豪宅样本房来了一套，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添置什么东西的欲望。现在倒好，这里彻底成了温柔乡。
厨房就有两个部分，灶台靠着墙，料理台在中央，和明韶平时盘踞的客厅之间毫无阻隔，通透敞亮。厨具，烘焙用具整整齐齐摆着，烤箱是新的，菜刀是新的，老婆也是新的。
玻璃拉门前面铺着一条狭长的毯子，平时两人可以在这里吃吃点心，或者看看夕阳和花园。
客厅有个巨大的，绵软的懒人沙发。明韶买的，他看到图片的第一眼就觉得这里面能放得下他和沈秋两个人，就是姿势不太多，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卧室里铺着埃及棉床单，满床都是明韶喜欢的软枕头，是这只大猫的巢穴，他每天都把抢来的新老婆藏在里面，翻来覆去的舔。
多数东西都是沈秋添置。起先他用的是自己的卡，里面的存款对于明总来说不算多，对沈秋来说不算少。但自从明韶觉得银行专属客服经理没有动静很奇怪，去查了账之后，沈秋就不得不也用明韶给的卡了。
如果明韶按照破烂总裁文的套路大怒并且问他你为什么不拿我的钱，你不拿我的钱是不是看不起我，沈秋会对着他漂亮的脸蛋儿用力呸一声。
但明韶并没有，他只是委屈兮兮，可怜巴巴：秋秋，我害怕你会走，你都不愿意花我的钱，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沈秋还有什么办法？买！咬紧牙关买，给明韶买了最贵的埃及棉，羽绒被，开司米披肩，反正就是胡天胡地一顿乱造，钱都花在明韶身上，顺便自己沾了沾埃及棉床单和软枕头的光。
明韶喜滋滋，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
改动不大的花园明韶很少去。他是喜欢植物，但有沈秋了，根本没有功夫出去。沈秋自从决定加强锻炼之后，明韶最喜欢的饭后助兴节目就是看着沈秋在健身房挥汗如雨。
他喜欢沈秋剧烈呼吸的时候起伏的胸膛，喜欢沈秋出汗之后随便扔掉上衣的动作，也喜欢看沈秋时不时回头寻找自己的眼神。
沈秋运动的时候看动物世界。或许是因为明韶的关系，沈秋爱上了一切猫科动物，不光看动物世界，还看BBC纪录片。有一集讲到狮群的特殊结构，母狮子和公狮子分工严明，责权明确，只有faqing期的时候才会进行以繁殖为目的的交配，在那之外他们都和同性待在一起。
看到这里的时候，画面上两头公狮子互相依偎，明韶趴在沈秋面前，一副很想效仿的样子。沈秋忍不住看了看他黑漆漆鸦羽一般的头发，觉得那比狮子的鬃毛好看多了。
明韶被他看着的时候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居然脸红起来。沈秋还没来得及提高警惕，就被他一把抱起来，往淋浴间里面走。沈秋知道明韶喜欢看自己出了汗的样子，要是有点嗯嗯啊啊的动静就更好了，反正他一定能联想到不可描述之处，反正他也习惯了。
何况明韶其实从来不会打扰他锻炼，所以沈秋也就随着他去了，狮子这一回是唯一一次。明韶兴奋的可怕，在花洒的水温渐渐升高的过程中把沈秋的裤子扒下来，连带自己的衣服扔了一地，还哼哼唧唧装无知撒娇：“秋秋教我……你是大狮子……”
从没有一个大狮子是被压的好吗？而且怎么可能还负责教这个？
不过沈秋的吐槽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明韶已经在问他为什么只有两个奶 头了。
大概只有从西游记借来几个狮子精，沈秋才能真正完成教学了。然而科普工作毕竟不算明韶的正经事，沈秋也无心去纠结。他被明韶先是顶在瓷砖上半天，然后又被抱到了卧室，这一路上不得不夹紧屁股，唯恐留下什么可怕的痕迹，第二天见到羞耻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