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废物 下(84)
战场瞬息万变,哪里容许走神,哪怕只是短暂的。女人见机会难得,索性放弃逃命,毫不犹豫地抬起依旧保持金属化的手刺,扎进了南劭身上没有愈合的伤口当中。对于大部分的幸存者来说,兽人的防御很难破开,但眼前的南劭明显不在这个行例当中,因为宋砚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口,一些不危及生命的眼下都还没有愈合。女人又不是生手,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更轻松地给对方造成伤害。事关自己的性命,她可不会因为对方那一瞬间的迟疑而好奇或心软。哪怕这一下并不致命,但只要能削弱对方的实力,就算成功。
这个时候,那男风系异能者也回过神来,拼着再次生命力受损,当机立断给南劭又扔了个风系束缚,以助女人脱身。如果女人死了,他对南劭根本无能为力,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
疼痛拉回了南劭的注意力,他眼中露出血色凶光,伤口收缩,在女人欲抽手离开时夹住了她的金属刺,蚁足缓慢却坚定地抬起,在女人惊恐的目光当中,落向她的头顶。
风系男满头大汗,发现自己哪怕拼尽了全力,也束缚不住被疼痛刺激得狂化的南劭,只能稍作延缓。眼看着女人将被劈成两半,那锋利如镰的蚁足再次在空中顿住。
滕晋不由咦了声。如果说一次是意外,那么连着两次都这样,是否意味着南劭还有自控力?
正琢磨着,突然听到南劭嘶哑尖锐地吼了声什么,蚁足一翻,改劈为拍,将女人拍飞了出去,然后不再理会眼下是否还在战斗中,更不在乎血液喷涌而出的伤口,径自就地坐下。
落地后吐了口血的女人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对方是手下留情,否则在第一回 照面后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因此自地上爬起后便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那男风系异能者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同样犹豫不决。
幸好这时滕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两人登时如逢大赦,毫不犹豫地逃离了战场。
“他刚刚喊的是两个字?”滕晋低声问李衍厚。
李衍厚摇头。那一声实在是太含糊了,也许只是毫无意义的嘶吼,毕竟兽人都这样,有事没事总喜欢吼上两声。
滕晋却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但也没追问,只是摸挲着下巴,注意着南劭的情况。原本旁观的兽人等了一会儿,什么事也没发生,觉得无趣,便各自散开了,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南劭是在失口喊出那两个字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喊的是什么。
张易。是张易,张易不见了,他要找张易。当这个意识被捕捉到之后,原本一团混乱的大脑渐渐开始恢复清明,从昨天得知张易失踪的消息开始到后来浑浑噩噩当中与宋砚打得你死我活,被旁人占了便宜,再到后来为一群兽人所救,带到此地,种种事情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缓慢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他完全平静了下来。但这还没完,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起当初跟张易他们前往云洲时遭遇蚁灾时的事。
当时遇到的那些人,说的话,后来蚁灾时的分组对抗,众人无法逃离的绝望,他主动出击,无数的飞蚁扑到他身上,身体被啃噬,愈合,再啃噬,再愈合,那时候的孤独感以及心理活动,后来碰上蚁母……
如同时光倒转,再次重回了那个时段,包括后来在蚁母腹中的数月,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止是亲历者,还是一个旁观者,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状态。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但实际上不过才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吐出口气,身随意动,伤口愈合,残肢断翅修复,然后蚁形变化收敛,片刻后恢复了人形,除了长发依旧外,再没有一丝蚁象残留。
“给我身衣服。”他睁开眼,对一直等在那里,眼露奇异之光的滕晋说,没有丝毫客气。
滕晋竟然也没生气,示意李衍厚去拿套衣服过来。他们也会储存一些物资,衣服被褥这些都有,只不过有的兽人体型太大,就穿不上,只能自己想办法重新裁剪缝制。当然,这样精细的活对于没太多耐性的兽人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于是俘虏来的幸存者作用就显现了出来。不管他们会不会,总比兽人强。
“我的同伴呢?”等穿上衣服,南劭接着询问。
******
带宋砚回来的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兽人,当滕晋说了随便扔个地儿,任其自生自灭的话之后,他就直接将宋砚带到了山洞顶层的冰窟里面。
冰窟是专门冻放尸体的,无论是兽人还是普通人类死后,一律被放置在了这里。当然,普通人类是指活着被带回兽巢后死亡的,才会放入里面,如果是在外面交战,幸存者的尸体是不会被带回来的,只要不用因为报复原因被送到基地外面以此作为警告的话,一般会被就地埋葬。而兽人的尸体则会被带回来,郑重地放进冰窟中冰冻起来。
滕晋这样做,当然不会是想要留着尸体展览或者存粮,而是在有意识地让手下兽人们形成尊重亡者的习惯。毕竟形成兽人的过程,就是人类固有的一切伦理道德界线被打破的过程,滕晋并不想兽人在拥有强大实力的同时,将敬畏感一并丢失,那样不仅于幸存的人类是一场灾难,对他们自身也不是一件好事。
有人喜欢审视别人,有人更重视自省,滕晋明显属于后者。正是察觉到了自己心性的变化,所以他才会特别注意这一点。再者,到目前为止,兽人是否能繁育下一代,如果能,繁育出的后代依旧是普通人类,还是会带上他们现有的兽人特征,这些都不清楚。他不得不考虑得多一些,怎么也不能让兽人与普通人类之间关系走到水火不相融的地步。
冰窟几乎接近这座山脉的最顶部,多有孔隙与外界相通,致使冷空气灌入,虽无雨雪入侵,但温度却低达零下五十多度,就是耐寒的兽人都无法久呆。那兽人觉得宋砚必死无疑,所以直接带了上来,往冰窟里一扔就不管了,省得人死后再费事往上拉,要知道死人可比活人沉重难以搬运。
说是冰窟,里面其实反倒不像下面兽人住的地方那样到处都是冰墙冰柱,只是温度低,而且十分干燥,唯一的冰块就是被放置在这里面的七具用冰封住的尸体,两个普通人类,五个兽人,像棺材一样倚壁立放。有光线错落漏入,虽说不上明亮,但洞中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勉强视物。
如果是在非受伤状态且体内生机充盈时,这样的低温对于宋砚虽然会有所影响,但不会太大,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太大。然而眼下他的情况十分糟糕,抵抗力之低恐怕连普通的觉醒人类都不如。低温降低了他的代谢,缓慢了血流速度,将混乱的思维与暴躁的情绪渐渐与身体剥离,原本急促的呼吸低弱下来,睡意上袭。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抖抖索索地钻了进来。他先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又在旁边山壁上抠下一块石头砸向不远处的宋砚,见其一动不动,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第308章 异兽化人(24)
“喂,你死了吗?”隔着一段距离,他拿刀尖戳了戳宋砚,压低声音问。
受到外界刺激,宋砚已经坠下去的眼皮又再次缓缓撑起,眼里凶悍之意依旧,只是隐约有些飘忽。
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但片刻之后,见宋砚并没有更多的反应,眼中不由掠过一丝兴奋,再次趋近,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冷笑道:“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睛挖掉?”说是这样说,但他并没真这样做,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受温度的影响,宋砚的反应来得很慢,呼吸由轻缓低弱重新渐变为促急的过程花费的时间过长,自然也就无法让人感到恐惧。
那人在确定已经没有危险之后,便肆无忌惮起来,啐了口唾沫在宋砚脸上,用刀刃在他布满鳞甲的身上试着敲了敲,发现很难砍破,冷笑出声,刀尖一转,蓦然扎进之前南劭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愈合的伤口当中。
“你们这些狗东西!让人恶心的怪物!不是很厉害吗?来啊……来杀老子啊?”那人眼中露出浓烈的恨意,一边用刀子在宋砚的伤口中搅动,一边低骂。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因为寒冷,他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着,难以抑制。
几秒钟之后,宋砚全身的肌肉才反应迟钝地因为疼痛而收缩抽搐,眼里渐渐充血,升起让人惊心的暴躁凶戾之气。
“疼不疼?疼不疼?”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那人不仅不害怕,反而低声哼笑,蓦地拔出刀子,找到另一处伤口又刺了进去。拔出,再刺进……
“你知不知道老子有多恶心!老子他妈是一个男人,竟然跟只母狗一样趴在你们这些杂种的身下……草啊!来啊,老子给你草啊!”骂人的话从牙缝中挤出,很低很轻,却丝毫不减其中所包含的愤恨怨毒,男人的眼同样红得像要滴血。
“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你们知不知道我老婆还在等我回去,我不在,你们让她一个女人要怎么活下去!要是她……老子一定要让你们陪葬!”
“狗日的,老子还有什么脸回去?你们让老子怎么面对她?啊?老子这副熊样……我好恨!真想把你们这些杂种一口一口撕了……”说到老婆,男人眼里的痛苦加深,一时失控,扔了刀,直接上手脚,对宋砚拳打脚踢,最后低哑地嘶吼一声,扑上去咬在他脖子上。
这些伤害对于宋砚来说完全无关痛痒,还比不上之前用刀扎旧伤所造成的疼痛强烈。尤其是他脖子上长着坚硬的鳞片,男人咬上去,几乎崩碎了牙。不知是因为牙痛还是因为心里悲愤,男人咬着他的脖子突然悲鸣一声,有眼泪掉下。
眼泪在低温很快凝成冰滴,悬挂在脸上,让他一下子警醒过来。
他站起身,抠掉脸上的泪冰,俯视被自己一系列行为惹得发狂,露出噬人杀意,偏又动弹不得的宋砚,神色平和了很多,轻声说:“祝你好运。”说完,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将自己的痕迹抹掉,然后转身而去。
他十分谨慎,既防着寒冷将自己冻得行动滞涩,又担心会有人来,哪怕心中愤恨还有很多,也努力克制了下来,没敢多作停留。他恨兽人,可是也想活着,他还要活着回去见老婆,所以再多的屈辱也会忍耐下去。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后,宋砚原本无力垂在地上的鳞爪弹动了一下,然后又复归于平静,只是原本血红充满煞戾之气的眼睛变得幽深,其中狂乱正在慢慢消散。他不知道,在他失控咬上宋砚脖子那一刻,他已经处在了危险当中。
宋砚的目光落在他正对面的七具冰棺上,里面的兽人和普通人类还保持着死时的样子。有痛苦的,有解脱的,有依旧凶煞逼人的,也有迷茫无助的,奇形怪状,如同这个世道。
南劭被带着找到宋砚时,心中还有些忐忑,害怕他死了,不过在发现他虽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确实还有气,登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要不是心里还牵挂着张易,只怕少不了一顿嘲讽磨叽。
也没选地方,南劭直接就在冰窟将生机回输给宋砚。他也懒得占这个便宜,当初抽了多少就还回多少。经历过这么一场,两人的实力以及体质显然提升极大,南劭因为心急生机输送得既粗暴又迅猛,他自己没觉得勉强,宋砚竟然接受得也挺轻松。
“行了,别装死,你留下,我去找阿易。”眼看着宋砚发皱松弛的身体逐渐绷紧,再次充满了力量和活力,而却依旧维持着兽形,闭着眼对周围的一切似无所觉,南劭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回头语速极快地对滕晋说:“也给他拿一套衣服,比我的大一号。你有什么事就跟他说,我还要去找人,等找到了会再回来。”显然直接将宋砚抵押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