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走逃婚小伯爵[星际](18)
就在谢朗以为将会出现如同现星际的科技建筑的时刻,海洋的上空忽然爆发出灰白的蘑菇云。浓重的火/药味,振聋发聩的哭喊。蓝天白云消失不见,绿树衰落,海洋减退。灰黑变成了唯一的色彩。
“看到了吗?”是女人的声音,温柔却不缺少力量。
谢朗只觉自己听过这道声音。在他潜意识的深处,这个声音一直陪伴着他。
“母亲?”谢朗眼角涩涩,干巴巴地,不熟练地叫出这两个字。
女人轻轻笑了声,“小朗,长大了呀。”
谢朗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深处一片白色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他有些焦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在他的家中,没有一张母亲的照片。父亲也从来不提及这个事。仿佛他根本不爱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根本没有存在过。父亲不说,谢朗也不问。他关于母亲的一切,都是来自祖父祖母。可那也只是一些只言片语。
今天,在这不可知的地方,他居然有机会见到她。
谢朗有些急切,“你在哪?”他睨向四周,永远只有苍白。
女人的声音如同一层薄纱,轻轻覆盖下来。
“小朗,我就在你的身边。”女人顿了顿,“这么多年,你的父亲一定没有向你提过我吧。”
谢朗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你会怪我吗?”女人问。
谢朗认真地说,“什么?”
女人轻叹,“你刚出生的时候,手掌只有一点点大呢。”不知为何,谢朗只觉得一片轻纱在柔柔地,颤抖地,抚摸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
“那个时候你很吵,总要唱摇篮曲才能哄你睡着。”女人的语气中有些小抱怨,可细听又是满满不舍,还有些怀念的笑意。
“你在哪?”谢朗执拗了起来,“帝国之雀,又是什么?”
那轻缓的抚摸的触感顿住了。
“我不能说。”女人有些痛苦,“只有这个,我不能说。”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谢朗的嘴唇有些发颤,他极力克制,才能冷静地问完,“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甚至不知道你还活着。别的孩子都有妈妈。你知不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小时候父亲送我去皇家幼儿园。大家都嘲笑我,说奥休斯家的小子是没妈的孩子。后来,我再也没去学校上过课。
你知道不知道,别人一家人出行,可以被爸爸妈妈牵着手荡秋千。而我只有身后一堆保镖。
我也想知道被妈妈拥抱是什么感觉。
我也想知道妈妈的吻到底有多甜。
我也想知道,我的妈妈……
“小朗——”
你为什么不死了算了。谢朗心里恶狠狠地蹦出这个念头。二十年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母亲死了。于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接受。现在这个女人又蹦出来。
她如果没死,为什么不回家?
她为什么,丢下他。
可是谢朗问不出口。
他知道这些话有多狠。虽然可以想象说出这些话后心中的舒坦,可是他就是不忍心。
直到那个男人,对着他说出帝国之雀。
他才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有了一点点了解。
她是谁?
他又到底是谁?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些事你不得不去做。小朗,你会怎么办?”女人柔和如涓涓细流。
谢朗冷冷地看了眼周围的白色。
他说,“没有人可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刚刚你看见的那片海,是地球的海。”女人有些怅惋,“小朗,要记住,你是地球的孩子。”
“是宇宙给了你生命。”
“你身体里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的恒星,或者说,我们都是一颗已逝恒星的子嗣。小朗,有些人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你不可以。宇宙的生命永远都是在无限的死亡与重生之中轮回。恒星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终有一天,它们都会消亡。黑夜降至,可不要惧怕黑夜。”
女人的声音很浅淡。
谢朗眼前的白不知何时变成了星尘流转的黑夜宇宙,那些闪烁着的星子在他的面前转动着挪移而过。有些带着漂浮气体的光圈,有些表层是漫无边际的雪原冰峰,有些不过是褐色的岩层。它们裹挟着神秘,却又拥有着唤醒他身体每一滴血脉的吸引力。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仰望星空的每一个瞬间。
“小朗,我一直在你身边。”
“妈妈——”
谢朗发现一颗微弱发光的小星,漂浮在了他的掌心。那颗小星运转着,一下一下地闪烁。他从心底诞生出亲切来。
“不管后面遇到了什么,只要仰望星空。小朗,你就会得到自己心底的答案。”
“不要怪妈妈。”女人笑意浅浅,“真想再抱你一次啊。”
“去寻找你的答案吧。”
这句话一落下,所有的星辰都炸裂开来。在无声的爆炸中,谢朗好像听到一声轻轻的我爱你。
他睁开眼。
营养液瞬间倒抽回机械,玻璃罩打开。有人推门而入,神情有些急切。
是凯因。
他看着他,有些无所适从,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你醒了。
谢朗轻嗯了一声,摸索着按下了身边的按钮。白色的墙壁一下打开一到窗,那小小的口,收纳了整个夜空。
他会继续变强。
他会找到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小蝌蚪找妈妈。
☆、帝国之雀
“在看什么?”年迈却精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凯因收回看着谢朗侧脸的专注目光,望向门口。来的是塞克和奥菲莉亚。
凯因下意识上前跨步不着痕迹挡在了谢朗的面前。虽然不知他这般动作是为何,谢朗还是伸手拽了拽凯因的军装校服的下摆,金色的绣线和银底交相呼应。凯因低头藏起自己有些阴鹜的眼,让谢朗和塞克以及奥菲莉亚打上照面。
谢朗轻轻咳嗽了下,良好的家教让他保持礼仪,“老师好。”他见过塞克,这个人正是他的祖父的朋友。他在这学校找的后门。他愣了愣,喊,“院长好。”
凯因本来一句话也不想说,哪知道谢朗伸手拍了下凯因大腿。触电般上窜的感觉让凯因浑身绷紧,他不情不愿别着头,跟着喊,老师好,院长好。
塞克揪了把不存在的胡子,笑呵呵。奥菲莉亚温柔地颔首,询问谢朗的身体状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俩一起出现,谢朗勉强应付着。他还有些没有明白此时的状况。
凯因的目光在谢朗和塞克之间游移了下,如同蜻蜓在两片湖水之间来回轻,于空气中荡出微微波纹。
塞克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老人,任谁也想不到当年他在战场上屠杀了多少敌人。他此刻和蔼固执,豆大的眼奕奕着,塞克又问了一次,“在看什么?”
谢朗和塞克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冰原的崖隙生出一株在北风中摇摆的野草,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有了一片丹红。谢朗是那草,那花。塞克变成了看透变化的人。在谢朗都还未彻底明白,自己大脑中忽然多出来的天地海洋苍穹无垠是什么的时候,塞克已经在这目光中了解到了一切。
谢朗缓声说,“星辰。”
“看到了什么?”塞克山川般的面部沟壑中流淌着汩汩温和泉水。
谢朗平和,“起源与终结。”
夜空沉默,高脚鸟雀站在校园后山的溪流边用喙啄洗着羽毛,一下一下,轻柔缓怡。
“凯因,跟我出来下。”奥菲莉亚见状,对着凯因说。
凯因没立刻动作,而是去看谢朗。在他点头之后,才漠然地垂首插兜走了出去。他将这空白的,冰冷的,唯有一窗月色可贪的屋子,留给了对话的一老一少。
谢朗像是一夜成长,又好似被塑料或浓雾遮挡了好些年的冰山全貌终于展露。在当了20年零精神力的废物之后,他现在拥有的敏锐度堪称一绝。仅仅是略微一思索,他就稍微猜出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大概的脉络。
“49区是特别安排给我的?”他坐在窗前的白色靠椅上,看着塞克望向窗外的身影,说。
塞克没有否认。
“试炼遭受的一切都是你们有所预料的?”谢朗步步紧逼。
塞克负手而立,“如果你指的是最后出现的那个人的话,是的。”
谢朗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么洁白干净,却像是流淌着污血。最让他感到有些恐慌的是,他对此毫无愧疚。
“我杀了他。”他说。
“他要杀你。” 塞克终于转头和谢朗再次对视,“如果我告诉你,是我让他来杀你的呢。”
谢朗终于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整个人脸上的神情就明晃晃地写着:你他妈脑子没问题吧?
塞克空空捋了把胡须,事实上只有那微小的一撮。他眼尾的笑纹都浓重,和那些坐在河边下棋于公园蹒跚散步的老人无差。可谢朗知道了,这个人绝对和他们不同。
塞克假意清了清嗓子:“我和你祖父是故交。”
谢朗当然知道这个事。他明白塞克院长如果以这句话作开头,那么他接下来想讲的东西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塞克精明的眼悠哉地盯着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精神力吗?”
谢朗张握了下拳,摇了摇头。
“谢·奥休斯。”塞克语意深深,直直看进谢朗那片黑海,“回家问问你的父亲,他会告诉你答案。”
“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现在发生在你身体和脑海中的变化。这是我和你祖父的主意。”塞克叹了口气,“谢,你注定不平凡。”
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出选择吗?谢朗心中没有丝毫成为“命运之子”或者什么主角的快乐欣喜,只有出离的不解,些许愤怒和无力。塞克说父亲会告诉他答案。难道是父亲封印了他?现在的变化,是祖父的决定?他们从来都在选择他的人生,而没有问一句,他愿不愿意。
谢朗藏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结婚也是,任何都是。
他是他们所谓命运里的傀儡吗?
谢朗抿紧了下唇,那双黑色的眼眸最终成为了一汪静潭。壁虎在池壁的绿蔓上缓慢爬行。
他要变强,绝不是因为塞克所说注定不平凡的预言,而是他心底最直接的渴望,以及对于真相的期许。
所以他问了一句,“院长,帝国之雀,是什么?”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而这个词居然从那个已死之人口中蹦了出来。
塞克愣住了,“谁告诉你的。”
谢朗固执发问,“帝国之雀,是什么?”
塞克看着谢朗那眉眼,想到曾经一位笑靥如花的女子。他长吁一口气,叹了一句人啊人,重新走到窗前,望着月亮的银,发了会呆。终于,他再次开口了。
“是历史的牺牲品。”
谢朗双眼圆睁,有些不解。
“谢·奥休斯。”塞克语重心长地说,“这些都不是我该告诉你的。找个时间回家吧。答案就在你生长之地。”他缓步走到谢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将军鼓励士兵,又如同老人安抚孙儿,“除此之外,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及这四个字。”
谢朗没有问什么,他沉默地看着塞克从他身边离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房间的门口。在门开启后的缝隙里,光泄了出来,凯因和奥菲莉亚的身影也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