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大人在你背后(43)
“嗯,我也没说这不重要,不过你也太慢了吧——等、话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谈这种事啊?”
吐槽同伴上厕所的速度什么的,总觉得太幼稚了。勇者选择略过这个话题。
先前紧绷而压抑的气氛,就这样慢慢地松弛了下来。到了接近了标有第五层的入口的时候,原本沉甸甸地悬挂在心头的,不知道该称为后悔还是内疚的情绪,总算被他彻底地收拾进了心底。
推开新一层的大门之时,勇者最后一次向下回望。
螺旋阶梯的另一端,现在怎么样了呢——
奥莉加她,还站在那里吗?还是已经与雪露接触、正在逐渐走向崩坏呢?
不管怎么样,这里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深呼吸的同时,勇者用力向内推动了大门。
在大门内侧,出现在正对面的是——
“……门?”
作者有话要说:
魔王他在洗手间里磨蹭了那么长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呢
第41章 魔王与勇者的故事会
第五层内侧的空间,远比之前的每一层都要高得多,也宽敞得多。
出现在两人视线正前方的,赫然是另一道十分气派的大门。
大门拔地而起,上方一直通到与天花板相接的位置,两侧则是无限延伸的灰色墙壁。而门本身则是死死地闭合着,上面以质地奇异的颜料绘制有五颜六色的奇怪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搅在一起的大群鸟、鱼和蛇,以及其他一堆各式各样的动物。
大门正前方几步开外,立着一座铜制的烛台。上面插有一根手臂粗的蜡烛,不过并未点燃。
两人来到门前,确认大门正严密地锁着。
魔王仔细地研究了门上的图案,最终得出了结论——
“完全看不懂。”
“勇者,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勇者?”
他转过头去,只见后者正对着烛台发呆。
“我大概……猜到第五层的魔女是谁了,”勇者低声说道,“这可真是……十分不妙。”
如同在对他作出响应一般,从门缝里突然冒出了一股股白色雾气。
两人后退了一段距离,避开白雾笼罩的范围。只见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将大门的下半部分笼罩在内。迷雾之中,一道隐约的人形慢慢浮现——
一名穿着清凉的美貌少女现身在两人面前。她的身姿依旧在裹挟在雾气之中,整个人影影绰绰的,一眼看过去格外不真实。
她披着赤红色的纱衣,手腕脚腕和颈部都戴了复杂的首饰。脸上漠无表情,手中端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条形的木头器具。
器具是中空的,上部绷着十几根半透明的丝线,看上去像是某种弦乐器。
“果然是这样……”
勇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向魔王解释道,“那位是莎咖小姐。”
魔王皱起了眉头:“啥……卡?这真是奇怪的名字。”
“她们是来自西南之国的流浪乐团,名字也是按照西南之国的风俗起的。”
“她‘们’?”这里还有别人吗?
魔王环顾四周,目光很快捕捉到了半隐在雾气里的另一道丽影。
“啊,还真有。”
后面那位女性也穿着类似的纱衣,不过手上没有乐器。与之相对的,她直直绷着双腿,将双臂一高一低地扬起,摆了个很优雅的姿势——就像在进行舞蹈一般,不,大概这确实是舞蹈动作。
“居然出现了两个人,莫非这层有两个守护者吗?”
“嗯,后面那位名叫拉娜。莎咖小姐和拉娜小姐,她们是流浪乐师和舞姬的组合。在我印象里,她们两人无论到哪里都走在一起,从未分开过——大概这次也是一起守在魔王城第五层吧。”
魔王城共有九层,魔女却有十人。之前勇者便隐约有过猜测,觉得说不定某一层会是由这两人共同守护的。
从很久之前,这两人就是形影不离的,就连去厕所都永远结伴去。
“乐师和舞娘啊……你身边竟然还有过这种偏门的职业吗?”魔王兴趣缺缺地说着,“我对她们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应该是辅助系角色吧?”
“没错,她们是彻头彻尾的辅助系。”
叮——
走在前方的乐师少女,使用削葱一般嫩白的手指拨动了琴弦。
清脆得过分的音波一圈一圈传向周围,一瞬间将周围的雾气驱散得干干净净。
在她身后,名为拉娜的舞姬一边旋转身体,一边轻快地前进着。在动作的间隙之中,她不时以格外憧憬的眼神望向勇者,或者故作凶狠地瞪着魔王:就像依恋主人、排斥陌生人的小动物一样。
她和那个莎咖并不一样,本身似乎相当懵懂。
叮——
乐师再次拨动琴弦,这次奏出了一连串连续的乐音。如同泉水叮咚一般的清澈音色,动听到无以复加,却莫名传递着一股幽怨的情绪。
“欢迎来到吾等秘境的入口,勇者阁下。”
在乐声慢慢消散的时候,莎咖终于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也和乐音一样清脆好听,带有奇特的韵律感。
“莎咖小姐。”
勇者微微低头。
在面对这两人的时候,他好像比在先前每一层都更要紧张。虽然对方尚且未曾展露任何敌意,他的额头上依旧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这两名少女身下的地面上并没有影子,这意味着她们也只是魔法影像投影出来的产物。至于真身,大概还躲在门后吧。
即使如此,从她们身上依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这种异样感与威迫毫无关系,单纯是精神层面的压制而已。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辅助系——
“我们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乐师少女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在看似漫不经心地勾动着手中的琴弦。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勇者,而是毫无焦距地越过两人的肩头,投入了虚空之中。
“您是来灭杀魔女的吧?”她徐徐说道,“也就是——来消灭我和拉娜的,是来斩断曾经与您同行的我们之间的缘分的。是这样没错吧?”
勇者默认。
她似乎很愉快似的露出了笑容。
“啊啊,这真是,非常的——有趣。曾经承诺过要守护女伴的骑士,到头来却倒转剑刃,将利刃对准了本应守护的对象——勇者阁下啊,这难道不有趣吗?对你而言,所谓誓言只是过往云烟,信念也只是水月镜花,只有那可怜可笑的自尊才是真实吧。一味使用大义之名来粉饰自身的懦弱和卑怯,这就是所谓的,屹立在世界顶端的强者的真相啊。”
面对这番相当尖锐的指责,勇者只是继续沉默着。
“不过,这也可以哦。如果这是您的期望的话,那就来吧——将您的圣剑向我们的脖颈挥下吧。反正就算我们说不要,您也不可能在此停下的,不如就由我们来主动承认命运吧。我们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等着您,就在这扇门之后,并不遥远的彼方,静候着勇者大人您;静候着来自您这自命不凡的救世主的,最终的审判。”
少女红润的双唇向两侧裂开。
“但是,在那之前……”
远处的舞姬轻盈地移动身体,向着乐师身边靠近。她的双手分别托着什么赤金色的东西,上面一点明黄光辉各自摇曳不定——
那是两盏一模一样的、小小的烛台。
两名少女盘腿坐了下来,相互偎依在一起,将一盏烛台搁在身前,另一盏远远推向勇者他们这边。
“来玩一个游戏吧。”
莎咖安详地说道。
“游戏完成之后,第五层的正门便将向您开放。等那之后是前进还是退却,便全看您的心意了。”
“‘游戏’是指……啊、难道是?”
来回交替扫视着两侧的两点烛光,勇者突然想到了什么。
魔王用手肘捅了捅他:“勇者?说明一下?”
“我想,”勇者来到那盏高大的铜制烛台旁边,“这个游戏,应该是……‘百物语’吧。”
“哈啊?”
魔王应该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勇者进一步解释道:“听说是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种游戏。参与游戏的大家点亮一百支蜡烛,然后轮流讲些灵异恐怖的故事,每讲一个故事就吹一支蜡烛,一直讲完九十九个,只剩最后一根……”
“……就这样?”
“就这样。”
魔王流露出露骨的嫌弃之色:“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
又来了。勇者叹气:“游戏而已,需要什么意义啊。”
再说了,之前那个口口声声号称打地鼠玩具毫无意义,随后却又玩得不亦乐乎的,不就是这家伙吗?
勇者弯下腰,把滑落到脚边的烛台端了起来。
“哎呀,原来您还记得这个游戏吗?”
莎咖对此似乎十分满意。
“正如您所想的,这正是‘百物语’游戏的变体。不过,在此连续讲上99个故事未免太过耗时了,即使是我们也会疲倦的。姑且就把规则缩减为——双方各讲一个故事好了。讲完故事就把属于自己的蜡烛吹灭,而任何一方的故事,如果没能得到对方的承认,则面前的蜡烛无法吹熄。”
她伸出手指,轻巧地拨弄着眼前的烛火。
“在两盏蜡烛都熄灭后,正中间的这个烛台就会亮起,”她指着两方人马中间的青铜烛台,“而本层的大门也将敞开。这种条件,您愿意接受吗?”
“我知道了。”
这里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吧。
勇者学着她们的样子,在原地坐了下来,将烛台放在身前。魔王也跟他紧挨着坐下了。不过,当抬眼看向对面的时候,他满脸都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嫌恶。
“抱歉啊勇者,”他格外不愉快地交叉双手,撑在膝盖上,“那边那个女人……倒也算得上美人,但是——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类型。所以,现在完全、冷静不下来。”
——这还真是少见呢。
勇者稍微有点意外。
有了前几层的经验作为铺垫,勇者已经逐渐意识到,这个曾经身为人类之敌的前任魔王,本质上却是个人类学研究家。这种特性决定了他的行动方式:虽然对敌人可能会怀有程度不同的好恶,但他永远只会依照理性作出判断,而不会任由情绪对自己作出任何影响。
“讨厌的类型,指的是莎咖小姐吗?”
心中的好奇一下子膨胀起来,勇者凑过去小声问道。
“唔,两个都很讨厌。据我看来,那个舞娘是天生的傻瓜,那个琴师则是天生的疯子。这两个女人身上,根本找不到能用我的常识来理解的部分。”
应该是真的很讨厌吧,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刚刚碰面的敌人身上看出这些的。
由于他完全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等过分的形容自然也传入了对方耳中。对面两名少女同时十分不善地望着他。
“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呢,”莎咖双手轻轻掩住嘴唇,“勇者阁下,请恕我直言,想豢养宠物自然无妨,但这种东西未免也太缺乏品味了。源自魔界,身为异形,不类犬猫,口吐妄语——真是集合了一切引人不悦的要素。世间最恶莫过于此。将它携带在身边,其形象有损您个人的威仪,其性质则为救世的旅途蒙上阴影,实乃百害而无一利之事,还请慎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