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起来我自己都怕(91)
何晋阳道:“这些年以来,谢轻鸿之名不曾有人提及,那么想必是换了名字。轻鸿,鸿,鸿鹄,也是五凤之一,鸿鹄,燕,燕来,谢燕来,”他嘀嘀咕咕几个断续的词,完整的名字已经被他随意拼于手。
谢燕来。
身世不明的魔道帝尊,血天境之主,使仙道畏惧的血海之王。
何晋阳绷不住脸色的笑了起来。
“还真是熟人啊。”
可不是吗?都闹过多少绯闻了。
第97章 无血无泪
一条苍茫古道,沿着山线围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半圆,平日里除了鸟雀虫鸣和偶尔迷路的野兔路过,就只有翩翩飞舞的彩蝶落在道旁盛开的野花上面。
这是一条不知道是谁修建,那年修建的古老石路,青石板被落雨洗刷干净,再日复一日沉淀上厚重的尘埃。
寻常可见的麻雀撑着微风落到地上啄食草籽又在半途惊飞而去,两道人影逐渐从路的一头变得清晰。
打头的人皮袄裹身,皮肤雪白,抬头低头间动作优雅,奢华的首饰随意顺着颈项划过一道弧线,更显得他棱角清贵,宛若世家公子,举手抬足间流露出被时间赋予不凡的风骨。
后面的人无发皮薄,标准的和尚模样,他微微含笑,慈悲低头好似天上佛陀安静观事,喜怒哀乐具是菩萨自在,静观世音。
这样两个人,后者跟着前者,前者不知说了什么,引来另一人惊讶的回望。
显然,这样一对组合就是跟何晋阳他们分开的霁无瑕二人。
渡苦从来话少,贵精不贵多,字字珠玑,犀利见血,也因此,热爱搞事的霁无瑕最爱逗弄他,将这个大和尚逗弄的身不由己那是最好。
今日也和以往一般,霁无瑕开了头,徐徐讲述,利用各种各样跌宕起伏的内情惹来渡苦或是惊讶,或是微笑的动容。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像是佛祖一般坐化飞升。
他还是那个爱叫他小梅花的大和尚。
即使人来人往,世情辗转千年,光来佛尊已死,此时在这里的是名为渡苦的和尚,然而霁无瑕就是知道,他还是他。
渡苦转头恰好看见霁无瑕眼角不经意转过的一丝怅然,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霁无瑕这时正在想着什么。
对此,他不会开口,因我佛不允,他不会给出答复,因天道不准。
枷锁加深,光来也好,渡苦也好,世世修行,世世修身,万年修心。
霁无瑕。
将自己给小梅花起的名字在心底默念,渡苦阖目摇头,有些事不该去想的,所能付出的只有这一世相伴罢了。
谁也不知道,注定成佛的十世佛子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带着记忆转世,又是挺过怎样的炼狱能安静走在霁无瑕身旁,枉顾天命。
一时沉默,闻耳旁清吟。
渡苦寻声望去,好听的声音出自一只傻呆呆啄食的鸟儿。
霁无瑕轻笑道:“觉不觉得它很像你?”
渡苦一愣,果断转移话题,因为继续下去,他毫不怀疑霁无瑕一定又会翻旧账!
“说来……”浑厚低沉的佛音响起,听得霁无瑕耳尖微红,渡苦笑望他道:“前几日你为何那般生气?”
提起这事,害羞的大妖顿时神色恼怒,意味不明瞅瞅渡苦,冷哼道:“因这天下要乱了。”
渡苦:“……”
霁无瑕:“不,也可能乱不了……”
他这话说的实是不清楚,渡苦本和一副苍生何辜的善心低声问道:“无暇。”
“我知道!”霁无瑕磨牙,自从前些日子何不顽紧急传来求助信,告知给他真相他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这次也是渡苦看他难受特意拉他出来散心,没想到还能再联想起这破事,抿紧唇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怒道:“他居然隐瞒那么重要的消息!凌乘风不仅没死,此时居然就附身在他身上,这么大的消息他居然一点儿都没透露!”
渡苦听的迷茫,不过凌乘风他还是认识的。
“神风仙尊?”
“是!”霁无瑕深吸一口气,也不瞒着冷冷道:“敢信吗?咱们谏圣派的大宗主,正道鳌首,心思冷静,条理分明之辈居然作死的将上界仙人逝世后留下的仙灵附身,以至于如今成了人家傀儡!”
渡苦张张嘴,刚想说什么,霁无瑕蓄意许久的毒液喷薄而出。
“而且这蠢货居然想一个人单干!那可是当年万魔共伏的人物!那可是唯一一个因为屠魔白日飞升的仙尊!他居然打着注意想要自己一个人把残魂再次封印!想也知道肯定会失败啊,可是那家伙非要等到彻底失败后才想起来找我们求助,我靠!谢燕来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选他做合作对象!”
霁无瑕不知谢燕来跟何不顽是青梅竹马这回事,这回被气的一声比一声高昂,要是再让他得知谢燕来可能因此深入险境,他现在可能不管不顾打上谏圣派。
渡苦嘴笨,见他气恼,只能依照往常那样用眼神安抚,用沉默消弭他的怒气。
别说,这招对梅雪帝尊还真有用。
霁无瑕深吸一口气,甩甩头,按住抽疼的太阳穴尽量长话短说将他们三人联合起来对付无相天的事情一一道来,但是一心收拾魔佛一系的霁无瑕没想到自家两个小伙伴居然一个比一个乱来,还没有一个和他心齐的。
像是谢燕来知晓仙魔两界失踪背后有一个神风仙尊在捣鬼,但却不知道,凌乘风居然就附身在何不顽身上,平时隐而不出。
何不顽什么都知道,但没有将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渠道,办事手段全靠背着附身在他身上的仙魂休息时私下布局,连个盟友都没有。
修真界最顶端的三人看似心齐,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
也就是这样,才搞的如今棋局仍在,但也就成了一团乱局。
黑子白子,大龙江山,凌乱的摆在那里,龙不成行,山不成势,棋手寸步难行。
尤其是此时还有一个完全可以无视规则,抬手掀盘的神风仙尊在,每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霁无瑕想清当前局势,一声苦笑脱口而出。
渡苦赶忙问道:“怎么了?”
霁无瑕摇摇头:“原本我只是抱着观望的心思接近何晋阳,后来又有燕来在其中发挥作用,让我对他稍稍偏爱了一些,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就只有他能打破修真界的乱势。”
渡苦:“你的意思是?”
霁无瑕若有所思的看向天榜方向。
“无论如何,何不顽确定神风仙尊那边儿未曾急迫那么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现在唯有期颐何晋阳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了。”
渡苦蹙起眉头,带着不赞同道:“你们想要利用何晋阳做什么?”
霁无瑕侧目于他,苦笑道:“不是我们利用他,而是他愿不愿意帮助我们,因为我啊,已经无能为力。”
能让这个深谋远虑,目光长远超出整个修真界的搞事魔尊发出这般叹息,可见是真的难受。
渡苦安静看他,他虽然一知半解,但也因为了解霁无瑕知道他这句话的分量,首次不顾礼仪的握住他的手掌,轻轻在他掌心点点。
“莫要担心。”
霁无瑕为这个动作怔忪,但是他反应十分快,得益于渡苦平日对他守礼的很的刺激,此时一看有机会迅速回握,五指修长,根根交叉紧对,等到渡苦抬头,一张倾颜杵在眼前。
霁无瑕道:“我不担心,又有谁来担心?”
千载难逢的示弱。
渡苦内心轻叹,没有阻止霁无瑕的动作反倒眉目和煦的说道:“我来担心你,可以吗?”
霁无瑕眨眨眼,忽然一股热气冲上脸部,紧紧抓在一起的手奋力挣脱按在自己脸上扭头。
渡苦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去追着看,做这种孟浪的动作,但是透过黑发瞧见的红晕足够他在心头向佛祖告罪。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生世世,辗转几千岁月。
“这可是你说的……”整理好自己情绪的霁无瑕转头,眉目高高挑起,语调傲慢的说道:“可不许反悔!”
渡苦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的,但行动上却非常果断,像是这刻,他岂能不知霁无瑕心底的娇羞,抬起手就把他落在脸侧的黑发顺到耳后,将两只红彤彤的耳朵露出来,把情谊暴露无疑。
梅雪帝尊的耳朵晶莹圆润,肤色清白透着好气色,瞧起来仿佛最上品的甜食,若是妄想一下,把它含在唇齿间怕是极为美味。
在霁无瑕为此发出埋怨似的轻哼的时候,渡苦轻轻道:“自然不会。”
冷不丁的恢复,使得霁无瑕一阵失语,嘴角笑意消都消不去,他甚至想着,即使修真界下一刻就毁灭,他也会感到无所谓。
因为他抓住这个人了。
紧紧的。
天榜之争。
天际金芒时暗时亮,经常会有大面积飞撒出来的金花落到四柱附近,这些仿佛生命精华的小东西会一个一个点亮天柱上面雕刻的神兽。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距离上一次天榜之争过去几千年,四柱神也仅有朱雀燃烧起神圣的火焰,使得南方天柱与其余三方截然不同,充满灵性的赤红。
与之对比起来,三名神兽宛若死亡般暗淡无光,如今又像是得到机会反复呼吸一般吸取着空中四散的金花。
不知不觉,天柱上面的图案从眼睛的部位开始明亮,将这一番变化看在眼里的男人有着一双情感意外淡泊的双眸。
署紫锦衣虽然尊贵,却与这个人,神,情,貌格外违和,好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帝尊鱼龙白服混迹世间。
高洁的白衣缥缈祥云,浅淡的金天然尊贵,瀑布一般的长发随意披散,淡薄,凌然的目光若有形,那必然如飞雪飘荡世间,无形的气质若有人来形容,那必是一剑霜寒,光彩四溢。
不过再多的赞美等他动作起来那又是另一番感受。
神。
美人在骨不在皮,王者有神不论气。
这句话的意思是,真正的尊贵之人看的是与生俱来的神,而不是所谓的高华气质。
气质再傲都有人所评论,可尊贵至极的威严连直视都做不到遑论品头论足。
这个无声遥望天榜的男人就给人上述这种感觉。
即使再富有诗韵的才人,空有笔墨,无言书写点评这般有“神”之人。
话到如今,也该知道这个人是谁。
哪怕他有一张何不顽的脸。
满满的违和。
一动不动立在参差错落的竹景小道之间,飘落的半黄叶片落入大地阴影深处,林叶透光,细小光斑落下满地,形成网洞一般的痕迹,也有许多落在他的发上,发出透明一般的微光。
天上地下,无一人能拥有此般神采,如果有,那一定是神风仙尊。
“要开始了吗?这宿命一般的轮回。”
凌乘风使用何不顽的身体并不能将他的神采展现万分之一,然而其华贵淡然的语调又像是流云飘风一般散于耳际,小心听听也只有余韵留在心头却已百般回味。
就在他自言自语仍未消散在空气之中,一道风声毫无预兆的吹来,扫清地面的落叶留下一行字。
“现在停止还来得及……吗?”
凌乘风将这句话念出来,面无表情的脸淡薄冷淡。
“想要阻止我吗?”他道。
地面的字迹消失,再出现一行新的,仿佛有无形的笔在与其交谈。
凌乘风居然真的在和一阵“风”聊了起来。
目光扫过地面,将撰写出的内容收归眼底,他不做隐瞒的回答道:“你会阻止我,其他人也会阻止我,很多人都会阻止我,就连世界也在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