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起来我自己都怕(111)
也就是说,这个结论其实只证明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如果何晋阳愿意,他完全可以像是天地一样不被感性敏锐的生物拒绝。
他过去的行动中已经表现出了这个倾向,像是没有限制的“附身”,废话,他基本就是灵气了,附身还需要难度吗?像是混沌之初就存在的怪物冲他敬拜,那是因为他在它们眼中是天地,理所当然,像是那些舍利子,佛修可能辨别不出何晋阳的非凡之处,但舍利子却不是,这些佛修大师留下的遗泽反倒比活着的人更加敏锐。
谢燕来跟何不顽的对话里也有说何晋阳与佛,魔,仙有缘。
再怎么资质绝顶的人都会有一个偏向,除非本人就精分。
可事实上,精分是一种精神疾病,并非传承的最好人选,所以何晋阳的身份呼之欲出。
所谓天地,本就包容万物,容纳三千大道,所谓灵气,本就无分道途,仙魔佛尽可取之。
在冥冥之中,何晋阳远不止一个修士,一个人族的格局,他的前路没有止境,大道宽阔到他可以随便选择一个方向去走,不用担心会被拒绝。这等方面,某些无形之物比有形有灵之人更能发现真相。
何晋阳面对凌乘风并非将体悟说的多么细腻,但也不知是一个人的关系,凌乘风听的全无阻碍,只在最初眼现异色,之后眸深如井,不见波澜。
“你说的没错,看来你表现无为,仅因为这是你选择的道。”
凌乘风说了一句颇具深意的话,何晋阳抬起头,道:“既然你想要炼化仙界,替代天道,那么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他不明白的地方,像是他已经在两万年前被断定为东乡瑜的棋子,也就是凌乘风的敌人,那么他不觉得自己面对已经确认的敌人会红心的给对方增加帮手,即使那个敌人是他自己也不会。
凌乘风露出果然你会问到这个的表情,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酷似调笑的反问道:“你不觉得既然是自己,就要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吗?”
“……”
何晋阳对这个回答无可无不可,望向远方,鱼白的天际缥缈云霞,云霞之后,碧水蓝天形成此方结界,再远一些,外界冬秋景象从南往北过渡,青黄交接的时节,有皑皑大雪在极北之地翩然落下。
“我还能回去吗?”
他开口,连声线都透出雪味。
凌乘风不躲不避道:“你还想回去吗?”
我想回去吗?
何晋阳扪心自问,想啊,他不是一直在为此努力吗?为此心魔扰心也不能动摇自己分毫。
可是张张嘴,他却吐不出肯定的答案,仿佛有挂碍在心头,冻住嘴唇,封锁喉舌,让他说不出来。
凌乘风了然的说道:“我们从因果而来,自当也有其他的因果因缘,”见何晋阳还是不解也不强求,“系统由我制造,即使一分为二也不能保证它对你会一直无害,所以小心警惕它吧,并且我也不认为用东乡瑜的神魂制造出来的东西一定会乖乖听话。”
接下来他又絮絮叨叨许多,何晋阳虚心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直到最后,他对上凌乘风变得像是亘古时期苍苍天空一般的眸子,整个人突然如被电打过,疑问脱口而出。
“仙界在哪儿?”
凌乘风背负双手,闻言反道:“你不知道吗?”
在得知东乡瑜诸多布置之后,何晋阳说不出这句不知道。
阖起眼睛,定定神,他今天实在是接受下太多信息,要不是他心宽,真会接触不良。
原本侃侃而谈的凌乘风忽然看看远方天际,嘴角翘了一个不大的弧度,重归平静后他转过身,崩溃从脚下开始,为了传达一些真相他等了太多年。
之前说过,凌乘风与何晋阳是极相似的,相信只要何晋阳解除附身,将他的真实模样表现出来,那么将不会有人对他和凌乘风有关系这件事产生质疑,可就算是相似,在有两万年的际遇在前,他们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一种消失分外平静,就像是寿终正寝的老人在心满意足的瞬间死去时的释然,凌乘风舒展开的眉头无一不再表明他的满意。
何晋阳猜想他是满意自己,但有什么好满意的?
还是说,他仍未有全部说明真相?
正当他想在凌乘风彻底消失前再挖出些信息,凌乘风已经先一步开口,“你和我不同,你有你的未来。”
而凌乘风不管他愿不愿意,也已经成了过去。
直到凌乘风消失,何晋阳眼里还留有一双尊贵锐利的眼睛,有着这双眼睛的人既是世上最难对付的敌人也是另一个自己。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何晋阳理所当然的高昂起头,这一刻,他与当年剑指天地,万众臣服的凌乘风一模一样。
回首望去,一级一级天梯与他在意识幻境里看到的毫无相似之处,但带给他的感受却是相同的。
说不出质地却有如白玉塑造的阶梯纵使宽阔非巨人难以踏足,然而身处在何晋阳这个位置,放眼远眺,世间万物渺小而遥远,因此生出居高临下之心实数正常。
正常到,何晋阳转过身,向着“凌乘风”坐过的王座走去,一步一步,落下的足迹孕育符合人心运转的基调。
颗颗精美华贵的宝石从下往上越见珍贵,精工细作的纹路非夺天之功而不可得,哪怕知道这王座由天成,与人意,代表天命,但意志稍不坚定的人有幸站在它面前,自惭形秽之感便已经油然而生。
全因他不是王。
而何晋阳是王。
王者缓慢从容的来到王座之前,手掌抚摸过椅背,在正中心那颗无人辨识却价值非凡的明珠上轻轻点了一下,这一个瞬间,仿佛神物认主,宝剑自然长鸣,王座居然也在他耳中响起类似的震动。
亲昵,等待,平静,温顺,不过短短片刻,何晋阳就知道了这座王座等的是他,自己有资格坐上去,只要他坐上去,那么……天命为王!
多么令人艳羡的一个词儿啊!
多少人求不得天命陨落崖下,多少人渴望有朝一日封王拜侯,四海天下,现如今,这么多人求而不得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怎会有人舍得放弃?
王座全身闪烁着珍宝的光芒,像是它所代表的诸般意义一样迷惑人心。
动心吗?
你动心了吗?
……
没有。
一阵嘈乱的声音在心底争执,无数的反驳,无数的欲望接二连三的冲击他平稳的心湖,而这池湖水来者不拒,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意念被融于水,沉于潭,清澈水面无波无澜,仿佛一块嵌入土地的明镜,忠实的反应着或虚假,或真实的面貌。
这就是何晋阳的道。
在如今这个修真界,很少有修士知道“道”这个字眼的意义,他们虽然一生禄禄,求的却是天道,是长生,是人人可望不可求的权利野心。
这是再纯粹不过的人的欲念。
也正是何晋阳在到达修真界第一件明确的谬误。
修“魔”界。
魔修纵欲,由欲念中见真性,保持自我,回归本使。
是彻彻底底的己道。
可佛修,仙修呢?虽求的是“己”,但赎的是人,是苍生。
佛道讲究渡,持一念,苇渡苍生,所以苦修,所以救人,所以有诸般法相,以己身印证世间万象。
仙修在善之一点上和佛门还是不同,仙修虽然习善,但不是大善,庸碌凡尘,诱惑五光十色,能在大道上前而不退,有如逆水行舟,非大毅力,大坚持,大悟性不可得,因而,仙修讲究超然。
可能是此世仙道大多脱胎自阐教,与老子的人教,通天教主的截教同属三教,何晋阳很容易从冷白君,风吹西他们这两个仙门代表人物身上看到老子,通天两位教主的思想痕迹。
换言之,何晋阳了悟到的道正是超然于圣。
仙之道,超凡入圣,超然于圣。
何晋阳由此明白了为何魔道同属三千大道,排除掉人心利益纠葛,修“魔”界为何不能有。
理由十分简单。
修的不是“魔”啊。
正确说,魔不是魔,仙不是仙,修成四不像,可不是在自取灭亡吗?
因此,修“魔”界不行。
也因此,这是需要何晋阳来拯救的大事。
相较于此时浑浑噩噩的众生,再没有人比何晋阳更知晓仙,魔,佛的区别。
所以非要他扼制不可。
不过就算是扼制,但怎么扼制,怎么做,还需要何晋阳去考虑。
这一考虑,王也好,仙也罢,何晋阳修人,修行,直达无为彻底通窍了这时心魔。
没错,从他面对王座开始,这高处不胜寒的景色营造出来的霸权景象只是一个考验,考验不过,万般辛苦尽化虚无,考验通过……可还看得见这一尊王座?
“呵。”
这时何晋阳心底笑意第一次从眼里冒出来化作一个开怀的表情。
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吹过脸颊,披散的长发顺势滑落颈侧,他才发现,直到刚才为止封王天内连风都没有,尽职尽责的表现出这是风都不能到达的孤高境界,寂缪与至尊无上的权柄同时存在的地方。
这一回,何晋阳再看向王座看得已经不是它代表的含义,而是看清王座下累累尸骨。
虽然玉石天梯外观上曼妙莹润,一级一级直铺云下彰显无形气势威严,可是谁又能忘记登梯时遇到的白骨,争斗时死去的敌人,以及那些延续万年的仇恨。
人心百转,利益多生事端。
王座之前证明心绪正好,省的他看不清,看不透,无知无畏坐上去,然后追悔莫及。
眼底翻滚的复杂情绪和他心里那一池清波截然不同,深邃黑暗,像是孕育着危险的花苞,这个模样的何晋阳从不曾表现出来过,可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在,所以他放心挖出心底存留的那些阴暗,一点一点琢磨明白,扔出心湖,这些去其糟糠后更加明确的意志不仅不会污染池水反而使他心如明镜。
犹记得上一次他萌生类似想法还是在他以低微的修为面对风吹西他们的时候,看似镇静的他心头除了紧张以外真的没有闪过嫉恨,怨毒的阴影吗?
他在被迫进入修真界讨生存之前,何曾受过类似的苦?
虽说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但何晋阳起码不需要强装着风度,将自己伪装的无懈可击。
事到如今,他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心境,他能坦然说那时候的自己怨恨过风吹西,怨恨过冷白君,怨恨过致使他陷入尴尬境地的一切。
要是系统真的可靠,他还能继续保持一朝穿越,身带外挂的起点男心态,不去好好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可他偏偏感受到了,知道自己这个凡人失去外挂,在昔日的“朋友”面前只能依靠谎言维护尊严。
何等羞耻!
将当日的悔恨小心的收好,何晋阳掀开一双沉静非常的眼睛。
在之后的时日里,他将自己融于温水,不动不生,后来灵根带来的隐患,更是多出无情无欲的色调。
他从一张白纸变得五颜六色,然后重新变回白纸。
因此,就算是这王座,也休想改变他。
“嗡!”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皆斩剑轻轻颤抖,仿佛感应到他的心声,无为的剑心从此刻凝聚,然后入剑,成剑,皆斩本身肆意挥洒,横扫八荒的剑意被强烈的意志束缚,发挥出从未有过的实力。
一剑之下。
王权泯灭。
被无数人思之如狂,如饥似渴渴望着的“王座”崩毁在皆斩剑威之下,连带着封王天下级级阶梯跟着出现毁灭的裂缝,龟纹从上至下,说明这一代胜利者对霸权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