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风流劫+番外(2)
黑色的身影旋即消失在门边,篱清坐了良久,灿金瞳忽明忽暗,已是山雨欲来之势:“去,把那个小畜生带来!”
黑羽红喙的炙鸟飞进宸安殿时,澜渊正打算出门。
炙鸟停在窗边,引颈昂首,口吐人言:
君欠吾大礼一份,隔日必来索取。
话音方落,就见原地升起一团蓝火,火光中隐约只能看见几根黑羽在其中翻飞。一眨眼,朱栏格窗,半点痕迹不留。
描金扇“唰──”地展开。澜渊身上穿的是宝蓝色的袍,珠光缎面,银线滚边,似瀚海波涛,汪洋接天。
二太子今日心情大好:“走,去天崇山瞧瞧。”
天崇山天崇宫,楼阁高耸,翘角飞檐,琉璃瓦熠熠生辉,海外仙境中云遮雾绕的桂殿兰宫。
天崇山的主人便是勖扬天君,上古神众的後裔,额有银紫龙印的天胄神族,二太子澜渊唤他一声小叔。
偏不巧这天勖扬天君不在,说是去东海了。澜渊不以为意,摇著扇子熟门熟路地往後花园走。
後花园中有条抄手游廊,一路蜿蜒向内。穿过月洞门又过了竹板桥,鹅软石铺就的小径弯弯地从竹林一直伸到一座小巧的院落前。
既不叩门也不让人通报,澜渊推了门入内。
院中有一个圆石台,环了几个小圆石墩。石墩上坐了一个穿青衣的人,青丝如瀑,垂及地面。那人听了声响抬起头来,面容有些苍白,唇色也是淡粉的,少了些血色。一张不算漂亮的脸,最多不过是清秀。
见是澜渊,青衣人慢慢站起身,柔和的笑在脸上绽开:“二太子来了。”
澜渊皱眉,收了扇子在他对面坐下:“文舒,不是说好了麽?叫我澜渊就行了。”
“好。”文舒等澜渊坐了,亲手泡了茶奉上,才又慢慢坐下:“主子出门去了,要让你白来一趟了。”
“谁说我是来找他了?我来……是因为……”澜渊看著文舒,墨中透蓝的眼睛一眨不眨,一往情深的样子,“我想你了。”
文舒的眉眼低低柔柔:“谢谢。”
“唉……”澜渊挫败地垂下头,“文舒,你就不能跟我说一次你也想我麽?”
“我也想你。”文舒说,依旧和和气气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这麽说倒是更叫我伤心了。”澜渊走过来拉他的手,“不过,我爱听。”
澜渊和勖扬天君其实年龄相仿,自小就在一块儿大的。只是勖扬天君生性高傲冷淡,不喜与人亲近。於是澜渊倒是和文舒这个勖扬天君的侍童更亲热些。
据说文舒原是凡人弃婴,被勖扬天君的父亲捡到带回天崇宫抚养,又输进上古神力脱了凡骨,非人非仙,长生不老。代价就是要伴著勖扬天君做侍童,直至灰飞烟灭。
文舒的性子很好,总是那麽温柔地浅浅笑著,不漂亮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很舒服。文舒鲜少出天崇宫,澜渊每次来都会和他讲讲外头的事,人间的、妖界的、天界的。絮絮地唠叨一阵,他就会笑得很高兴,面色也红润了些。
今日便又说起来,提起那个篱清,冷冷的金瞳,冷冷的人。说到他时,澜渊又趴在石桌上大笑了一阵子:“文舒,你说,哪有这样的狐?”
文舒看著他笑,语气有些无奈:“众生万千相,你怎能因为这个就去招惹人家?”
“你不觉得有趣麽?既是狐,就该是个狐的妖媚样子,板著张脸去做给谁看?白白辜负了那麽一张美丽的面孔。啧……”说这话时,墨蓝的眼睛晶亮耀眼,志得意满。
文舒不说话,轻轻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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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的宴会,篱清终是去了。
挑了张墙角边的矮桌。刚坐下就有侍女跪在身边殷勤地倒酒喂菜。柔弱无骨的身子似有若无地腻过来,轻薄的纱衣根本遮不住什麽,偏还刻意俯下身子,好让一对雪白的酥胸在他眼前一览无遗。
眼看著女子就要倒进他的怀中,篱清忙不著痕迹地避开。眉头微锁,看向不远处那个宝蓝色的人影。
从踏进这个大厅开始,他就一直在看他。原本不想理会的,他的视线却一直来来回回地在他身上打转。隐藏得很好的暧昧目光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显意犹未尽。篱清对他瞥了几眼算是警告,他却笑笑地冲他拱拱手,看得愈加放肆。
丝竹声声,长长尖尖的指尖把琴弦拨得缠绵悱恻,欲语还休。蛇族的舞女和著曲调款摆柳腰,足踝上的金铃“铃铃”地响。迷醉的乐曲,迷醉的舞姿,迷醉的人。
澜渊举起酒杯隔著蛇女扭动的细腰向那个角落敬了一敬。果然,那双灿金的瞳更耀眼了,甚至能感受到来自那个方向的彻骨寒意。酒液入喉,把侍女揽过来轻薄,唇舌在颈窝边游移,眼睛仍死死地看著他。那人却扭过头,留给他一个挺得笔直的侧影。
嵌在壁上的夜明珠光华皎皎,投照过去就沿著他的颈项画出一条好看的曲线,一直没入衣领中。恨不能撕开那袭白衣,墨中透蓝的眸子暗沈暗沈。
男人们的酒席总是少不了女人的话题。冥胤家的冥姬、虎族中的采铃、狐族里的红霓,一个赛一个的美人;山下沈香阁里头的姑娘,在床上那叫一个浪,腰扭得比蛇还厉害;还有春风楼里的花娘,好一手功夫,管保叫你欲仙欲死……
冥胤忽然说:“二太子怎麽不说话?”
擎威道:“二太子何等的眼光,能入眼的必是绝色。”
墨啸在心里头暗骂这两个酒囊饭袋,事情都坏在他们俩手里了。一边使眼色给澜渊,叫他收敛些。
澜渊一笑,低头看扇面上的山水,余光却瞟著篱清:“最近倒是看上了一个。”
复又抬起眼,大大咧咧地就看了过去。
篱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中恼怒,脸上凝霜结雪,冷得让人不敢接近。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皆不敢出声,只来回在他们两个间扫视。
“咳。”墨啸轻咳一声,出来缓和,“这是怎麽了?怎麽都停了?来,奏乐!”
众人匆匆忙吆喝碰杯。酒还来不及咽下,二太子再度发话:“庸脂俗粉算得了什麽?狐王才是真绝色。”
描金扇一摇一摇眩花了眼,众人一口酒哽在喉头,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偌大一个厅中鸦雀无声。
“哼!”上好的红木矮桌轰然倒地化成一地粉末。
众人尚不及回神,白光一闪,一柄秋水长剑已经抵上了澜渊的喉头。
“呀──”一片抽气声,却谁也不敢上前。
澜渊对上篱清流金闪烁的眼,直直地看进去,能看到他的眼睛里头有一张温雅的笑脸,伸出两指夹住冰凉的剑身,戏谑道:“再进一寸,如何?”
狐王的唇抿起,手腕微沈,握剑的手眼看就要往前送去。
“篱清!他是天界的二太子!”墨啸再也坐不住,飞身掠过来阻止。
金瞳一闪,添了些暗色,不动如山的面容看不出悲喜。缓缓地抽回剑。剑身上几点红花分外鲜明。
又是一道白光,方才拔剑相向的人已化成了远处一个白点。
“呵呵……”澜渊低笑。
曲起手指送到嘴边,白皙的指上赫然一个被剑划伤的口子,鲜红的血液冒出来,滴落在宝蓝色的衫子上就成了暗黑的一点。
风流劫 第二章
第二章
有人来通报,门外有人要求见狐王。
篱清放下手里的书卷问:“是谁?”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除了族里的几个长老,旁人一般不会来见狐王。若是来了,八成是来告状的:
“小的昨个儿逮了只鸡,半道上被篱落少主抢了,请狐王作主……”
“小的在房梁上吊了块熏肉,一早起来没了,听人说看见篱落少主嘴里叼了一块从我家窗户里蹿出来……”
“家里有坛藏了多年的女儿红,自己都舍不得喝两口,篱落少主用块白石头冒充白玉,从我家笨儿子小四手里骗了去……”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到他跟前。
篱清还没听完就怒气腾腾,自己狐王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下人摇著头说是个和善的年轻人,不像是个告状的。
方要让请进来,那小厮又歪著头想起来什麽:“那人手里还有把好看的扇子。”
心里一沈,眼前浮现出一张笑得轻浮的面孔,篱清脱口问道:“可是穿了件蓝衣?”
下人忙不迭地点头,直道:“大王料事如神,是穿了件蓝色的衣裳。料子好著呢,都没见过这麽挺括的。”
篱清抿著嘴不说话,直觉地要拒绝。沈吟了半晌,缓缓开口:“让他进来。”
手狠狠地按了按剑柄,心里比来了告状的还复杂,郁郁的,脸上绷得更紧。
澜渊见篱清板著脸从堂後走出来,赶紧收拢了扇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前日在下酒後失态,今日特来赔罪。还望狐王大人大量,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才好。”
说罢,自案几上拿起一个木方盒打开,竟是一套酒器。细颈长嘴的酒壶另加四个方形的小酒盅,皆是整块的羊脂白玉雕成,莹白通透,不见白点瑕疵。壶盖上雕了一只阔口异兽,怒目圆睁,栩栩如生,一双兽眼用蓝色宝石嵌成,幽蓝深邃,精光四射。酒盅上也嵌了各色宝石作成图案。当真是华贵精美,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套小玩意儿聊表在下歉意,还望狐王笑纳。”
澜渊让人捧了送到篱清面前:“狐王莫要小看此壶。要论妙处,虽比不得狐府中的宝器精巧。但是,盛夏时节若将酒倒入壶内再倒出,自有一股凉意沁入心脾。比之冰镇之类的法子,酒味不失而清冽更加。”
篱清淡淡地向盒内看了一眼,点点头。下人就收了盒子退下。
澜渊见他收下,嘴角就翘了起来,也不坐下,就这麽站著,扇子在胸前徐徐地摇。一双眼紧紧盯著篱清不放。
篱清见他不走,觉得奇怪,想开口问又不怎麽愿意。一时,两人皆是无言,两双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神采。
小厮们捧了些文书进来,都是族中的一些琐事。如今天下承平,各界也无太大的动作,事情就少了很多,也就是些零星的小事,邻里打架呀、丢了样首饰呀、夫妻吵嘴惊动四邻呀……虽用不著大王亲手处理,批阅一下底下送上来的请示还是要的。
墨啸就曾笑言:“什麽妖王,倒弄得跟个人间的小县官似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出去还真是没面子。”
篱清就当场翻开了低头逐行地看,偶尔觉得不妥当,就在下边写两句。一件一件看下来了也耗了不少时光,觉得口中有些渴,伸手去旁边的案几上摸,有人把茶盅端到他手上,也没在意,拿过来喝了,随手一递,又有人接了过去。
篱清低低“嗯”了一声算是赞许。
手边的文书眼看著快要看完,旁人就再递过来一些。便重又打起精神细细地翻看圈画。
不一会儿,砚台也端了过来,磨墨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响起,说不出来是种什麽声响,听在耳里居然觉得也很舒服。
等全看完了,已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篱清揉著脖子抬起头,面前是一汪碧蓝,再往上,墨中透蓝的眸子正在对他笑。
“你……”灿金的瞳有点愣神。
“怎麽?渴了还是没墨了?”澜渊自上而下俯看著篱清。似是明白篱清要问什麽,脸上的笑一层一层漾开,“今日是特来向狐王请罪的,狐王还没有原谅在下,在下怎麽能走呢?”
“既是酒後失态,二太子不必太过介怀。”篱清别开眼,脸上还是疏离的表情。”
澜渊笑容不变,说:“那在下明日再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