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4)

　　两人一动不动，老榕树突然动了，无数的枝干从土里钻出，四十八个小孩子在一瞬间全部分别被囚。
　　红衣女子暗道不妙，抬头，却见老榕树出现人的五官笑得悲悯：
　　“鸾青，莫要在造杀孽啊。”
　　“榕树爷爷……”鸾青表情有些呆滞，眼中闪过些什么，是悔恨？是害怕？是愧疚？还是其他？
　　“榕树爷爷……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活过来啊！”鸾青突然哭喊。
　　她连仇都不想报，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活过来，有错吗？
　　“小五他，已经死了。”老榕树看着她手中面无人色的孩子道。
　　“不！不会的！我的孩子没有死！他没有死！只要凑够五十个孩子的生灵他就可以活过来了！他没有死！真的！
　　对！五十个孩子的生灵！
　　修邪有术：祭灵！”
　　“啊！啊！啊！”伴随着鸾青有些癫狂的话语落下，响起的是被困住的孩子们惨叫，他们的灵肉在一步步的分离着。
　　“修真有水：亢龙！”江水立刻施法一条水龙出现，夹杂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没有任何犹豫的攻向鸾青。
　　“啊！”一声惨叫。
　　一个男人倒在了鸾青面前。这个男人显然也是修真者，并且身上的灵气很纯澈，心头血带着点点绿色的光辉浇灭了水龙。
　　江水停手。
　　“你……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血……阿元，为什么……为什么……”鸾青像是惊住了，连实施到一半的祭灵也不顾，只是跌坐在地一手抱着那个男人，手臂颤抖得厉害。
　　丑陋的脸庞不在让人感到害怕，而是一种悲伤，无法言语的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的哀痛。
　　她的眼睛流不出泪，流下的是一道道血痕，一滴一滴的滴在阿元的脸上。
　　他的记忆回到了六年前。
　　“修真有灵：观！”
　　男人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几人眼前。
　　他是藏灵云最杰出的弟子叫阿元，城外一次闹水怪，他奉命除怪，虽然侥幸胜了水怪，却也重伤昏迷，落入水中，随水冲去。
　　“你醒啦？”在睁开眼一个美丽可人的姑娘出现在他的眼前。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阿元想要起身。
　　“不不不，不是我救的你，是小溪，也，也不是，是花花，哎，还是不对，是榕树爷爷。”姑娘连连摇手，还拍了拍自己脑袋。
　　姑娘说话有些结巴，似乎是因为有些紧张，因为伤得太重，阿元不得已在此地带了几日。
　　“在下伤以好，就此告辞，他日定当上门答谢姑娘救命大恩。”
　　几日后稍微恢复了些的阿元提出告辞。
　　“你，你的伤还没好啊。”姑娘弱弱的反驳“对，对了，我说了，救你的是榕树爷爷，我，我，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姑娘说完就拉着他跑，也不让他拒绝，他跟着她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期间又牵动了伤口。
　　“榕树爷爷，鸾青来看你了。”鸾青站在老榕树下欢呼开口并没有察觉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
　　而阿元面前本来还只是一棵普通古树的榕树出现了五官。
　　阿元一急就要提剑被鸾青压住了。
　　“你，你做什么，这是榕树爷爷，是他救的你。”鸾青愤愤指责。
　　阿元不知怎的，就放下了剑。
　　“年轻人，你应该快要突破了，我这里灵气充沛，你不防在这修炼试试。”老榕树笑着开口。
　　阿元见他灵气纯粹，是没有造过孽的树灵，故为刚才提剑一事道了歉。
　　他身上的伤刚刚裂开又有了加重的趋势，而此地因为老榕树的原因也确实灵气充足对他治疗伤势有着极大的好处，故留了下来。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鸾青不是人，而是一株有着百年道行的紫罗兰，因为在榕树身边呆久了吸取了些榕树的灵气才化作了人形。
　　这里的一花一草皆有灵性，但是他们都像一个个小孩子一般，不谙世事、单纯无邪。
　　“哎，这个是什么？”那日阿元闲来无事做了个风筝，从没去过其他地方的鸾青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这个叫风筝，我教你玩。”
　　阿元带着鸾青跑到了山顶上。
　　“哇，风筝飞得好高啊，阿元，你真厉害 ，哦哦，飞咯，风筝飞啊……啊！”
　　鸾青不小心踩滑，阿元立刻接住了她。
　　“阿元，你真好看。”鸾青不知后怕，反而是一派天真的看着他。
　　看着她单纯、天真的模样，阿元终于没忍住，吻了她。
　　她先是呆住了，之后的反应却让阿元惊喜，她怯怯的反抱住了他。
　　然后，他们在这里，在一起了，幽幽的青草，带着令人心醉的气息。
　　三个月后鸾青怀孕了，阿元高兴得要命，两人共同商量着孩子的名字，共同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鸾青，坚持住，坚持住！”
　　到了孩子出生的日子鸾青却难产了，阿元在半夜抱着她找到了稳婆。
　　稳婆让他出去，他也不愿，他说她胆子小，离了他，会怕的。
　　他就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恨不得能以身相代，即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希望她这般疼痛。
　　时间过得很慢，在折腾了一天一夜后孩子终于出生了，是个男孩。
　　看着稳婆手上的孩子和安然躺在床上的她，阿元想，他这一生，足矣了。
　　
　　
　　
　　
　　
　　





      第7章 第七章
　　后来孩子渐渐长大，他们为他取名他小五。
　　“阿元，我昨日我看了个画本子，上面说新人嫁娶，什么是嫁娶啊？”
　　一日她抱着个画本子问他，他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未曾娶过她。
　　“嫁娶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无父无母是师门将我养大的，鸾青，我们成亲吧。”他想补给她一个婚礼。
　　“嗯！”
　　她重重点头。
　　他们一起把房间布置成了红一般的红色，他给她买了凤冠霞帔，大红嫁衣，她换好衣服妆容精致的坐在菱花镜前紧张的拉着阿元的袖子。
　　“等我回来娶你。”阿元吻吻她的额头，然后回了师门。
　　可是阿元没想到这一别差一点就成了永别！
　　藏灵云怎能容许阿元娶一妖女？
　　不论鸾青有没有杀人犯事，在他们看来鸾青就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女！
　　阿元被掌门打昏了，等到他醒来，流水小屋只剩一片残垣。
　　阿元去找了榕树爷爷，可是榕树爷爷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去了哪里。
　　他与师门脱离了关系，三山四海，大漠高原，却是佳人难寻。
　　后来他听说泸阳城的孩童失踪，就觉得一定是她，她还活着！
　　他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终于为她挡了致命一击。
　　回忆至此结束，鸾青已是血泪不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负我……阿元……阿元！阿元！阿元！”她发了疯的大喊，可是这个人永远的闭上了眼。
　　在记忆结束的一刻，他是在笑的，因为他还是在最后一刻保护了她。
　　莲燚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好像看到了自己。
　　江水发现徒弟情绪好像有些失落，只当他年纪小看不破生死拍了拍他的肩膀，莲燚回神，看了江水一眼，没有说话。
　　“不论如何，是我杀了你，那我便还你一个结果吧，修真有术：造！”
　　阿元的身子突然消失，地上一粒花种出现。
　　“鸾青，本来以你的罪孽应当一死，可是老榕树为你挡了天罚，阿元替你挡了死劫，如此，你便在此地守着他吧，他若一魂不死，百年之后便可修得人身，至于这孩子……轮回转世若是有缘，他依然是你们的孩子。”
　　江水开口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多谢仙君。”鸾青哭着笑道，然后将花种种下，化作一株紫罗兰，而她手上的小五在她化作紫罗兰的那一刻也化作了灰烬。
　　“师傅，这些孩子……”莲燚指指已经失去了反抗力的僵滞的四十八个孩子。
　　老榕树已经撤了他们身边的枝干。
　　“无妄之灾，修真有灵：重！”
　　这道术法一下，所有孩子都消失了。
　　“师傅这是？”莲燚有些不解。
　　“他们回到了官府，不过三魂受损，此生注定是痴儿了。”江水回答道。
　　莲燚解了惑便不在问了，两人一起回了浮生未歇，临行前江水看了老榕树一眼，一人一树无声的笑了，江水自以为动作隐秘，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自家徒弟收入了眼底。
　　孩童失踪一事算是了了，至于其他则有归清处理交接。
　　师徒二人回到了浮生未歇。
　　“师傅喝茶。”莲燚给江水倒了一杯茶。
　　江水接过茶，先是嗅嗅，然后看了一眼，在闭着眼睛慢慢品尝。
　　“师傅觉得孩童失踪案可是如此了了？”莲燚问着师傅。
　　江水喝茶的动作一僵：“小燚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师傅不对我说实话！”莲燚好像有些生气的道，脑袋垂得低低的，一副有些伤心失落的模样。
　　江水完全没想到徒弟说生气就生气说伤心就伤心啊，速度也太快了。
　　“好吧，是师傅不该瞒着你。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江水告败。
　　“梦？”莲燚抬头。
　　“在阿元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只是一场梦。”江水淡淡道。
　　“弟子不明白。”莲燚还是摇头，脸色有些茫然。
　　“阿元为鸾青挡攻击的那一刻我是可以撤回攻击的，但是我没有，因为阿元在出现的前一刻与我和榕树交流了神识。他想给鸾青一个梦，一个美好的梦。”
　　“师傅的意思是？”莲燚还是有些不解。
　　“凭鸾青所犯之错即使是老榕树阿元双双为她挡灾也仍是不可免死的，这半年她苦练邪术走了极端的法子，根本活不到百年。而阿元，当年他与师门决裂，本身就受了极重的伤，在加之之后一直耗心费神，注定是个英年早逝的命了，他知道他与鸾青都活不得所以请求我为她造个梦。”
　　江水一口气说完，倒是有些惋惜。
　　“所以师傅为鸾青造了一个一切美满的梦。”莲燚肯定的道。
　　“对，梦醒了，就是她生命的尽头了。”江水点头。
　　“那师傅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才是莲燚最想问的，也不是什么不可相告的啊。
　　“师傅是想着你年纪小。”肯定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啊！
　　“师傅。”莲燚突然喊道。
　　“怎么了？”江水有些懵。
　　“太阳看着小吗？”莲燚问。
　　“小啊。”江水很快回答，这不是废话吗？
　　“所以。”说完这两个字莲燚就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房间。
　　留下江水一脸懵逼。这是什么的意思？太阳看着本来就小啊，所以……所以……小！看着小！徒弟不会是因为自己刚才说他小吧？
　　这个猜测让江水久久回不过神，你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难道不小吗！
　　另一边莲燚回到房中陷入了沉思。
　　自己现在的实力果然是太弱了吗，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造梦术都未能察觉，师傅是因为对他全无歹意，若是其他人呢？恐怕自己就连死都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