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师 下(85)
人如果心有所念,头七便是死者的回魂夜,过了头七就会下到地府,余下的二七到七七不过是阳间活人的一份仪式,一点念想。
但就算下到地府,那也不是上不来,开鬼门请阴差就是了。
到了邹赫妈妈七七这天,季南星让宵野在房间里不要出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天亮之前都不要出来,见阴魂跟见阴差是不一样的,哪怕你阳气强,见到阴差你也未必能扛得住,所以绝对不要出来。”
宵野点头:“知道了,放心吧,不管听到什么声音我都不出来。”
他要是不答应,季闹闹今晚铁定把他赶回家,那还不如老实答应在房间里不出来,好歹离闹闹近一些,他也安心点。
等宵野回房间了之后,季南星做着开鬼门的准备,因为小房间里供奉着祖师爷,邹赫畏惧那边的气息,便躲在靠窗的角落。
看季南星坐那儿折叠着金元宝,道:“真的能让我见到我妈吗?”
季南星:“不一定,这件事我只能尽量,无法给你绝对的保证。”
邹赫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折的这些,在下面真的能用?”
季南星:“能,怎么,想提前给自己准备点?”
邹赫:“我没钱,你能给我妈烧一点吗,我尽量不给你惹麻烦,当感谢费了。”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能怎么赚钱给他妈买点在下面可以用的金元宝了。
季南星:“行,到时候我给你妈妈多烧一点。”
一筐金元宝很快就折叠好了,季南星给邹赫画了一个圈:“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邹赫听话的走进圈里。
季南星将金元宝摆放成一座小塔山,同样在外面画了个圈,只见他一抬手,将一叠空白的黄符纸摊开,毛笔蘸取血色一般的朱砂,在那一叠符纸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邹赫看不懂那鬼画符一般的咒术,不知道季南星写的是什么,直到他写完,站定后念动着咒术,一叠符纸唰地一下飞起来,在半空中拼凑成完整而巨大的一张冤字。
还没等邹赫再看清楚一点,泛着绿光的火焰从最下方的符纸开始烧了起来,连同地上堆积成小山的金元宝也被绿火包裹住了。
屋里有火烧着,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气,连半缕烟气都没有,符纸和金元宝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明明门窗紧闭,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掀起一阵打着旋儿的阴风。
邹赫听到沉重又浑厚的开门声响起,紧接着又出现了链条拖拽的声音,一扇门顿时出现在眼前。
门那边光亮得令人无法直视,一道黑影由远及近慢慢变大,像是走路又不像是在走路,似乎脚尖轻轻一点,身形瞬间拉近巨大一截。
邹赫只觉得房中越来越阴冷,还有一股让人想要跪下去的压迫感,他明明已经是魂体,却有种汗流浃背的惊惧感。
邹赫微微后退了半步,却不敢出季南星给他画的圈,并且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他是真的死了,门的那一边,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铁链声越来越近,满地的元宝灰被风一吹整个消散个干净,季南星这才开口:“阴魂邹赫,含冤而死,赦山第十七代弟子季南星恳请阴差开生死簿,重判生死。”
邹赫不敢抬头往那边看,躲在圈圈里,脑子里想的是世上竟然真的有生死簿。
一道像是冰封了三千年寒冰的阴冷声音响起:“周禹成,庚午马年生人,亡于甲辰龙年,享年三十四岁,无异。”
季南星:“还请阴差再仔细看看,这人可是周禹成。”
阴差皱眉,原本还当是这阳间小天师不服生死审判,想着吃了人元宝,那就让人好好服一服,阴水洒下,破除一切妄障,待他再仔细看去,勾魂令上所显现出来的字竟然变了。
壬午马年生人邹赫,本该享年七十六,如今才甲辰龙年,自然是未亡。
枉死者不少,但勾魂令一般会随死者的命格变换,但现在勾魂令显示邹赫还活着。
如果邹赫还活着,那面前这枉死魂又是谁!
季南星道:“本该死之人周禹成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勾结他国巫师利用邪法换魂偷命,邹赫无辜枉死,周禹成如今还寄身在他肉身当中,还请阴差还枉死之魂一个公道。”
整个房间的温度再次阴冷下来,一挥手就将邹赫从那圈里勾了出来:“此事我自会处理。”
敢扰乱阴阳者,必死!
见阴差转身就走,季南星忙道:“阴差大人,邹赫无辜枉死,他母亲更是被占据他肉身之人害死,还请大人让邹赫与他母亲再见上一面,冤者无辜,若能了却心愿,多少也算是一点慰藉,稍后我再多捎些元宝下去,辛苦大人全了他们这一世母子情。”
捎等同于烧,对死者是烧东西下去,但对阴差可不能用烧字,得用捎带的捎,阴差和死魂,总要有所区分。
阴差沉吟片刻,道了一声:“可。”
说罢就卷着邹赫进了鬼门,若早些找到那偷魂换命的人,说不定还能肉身归位,不然死了一个不该死的人,该死的人却活着,这拨正的工作量可就大了。
阴差一离开,鬼门就关上了,昏暗的房间瞬间明亮了起来。
季南星走到案桌前给自家祖师爷供了三根香:“活人跨境办案难,阴差一个念头就能及达,那个周禹成,自求多福吧。”
周禹成知道要在身上刻镇魂咒,他的魂魄才能彻底跟肉身融合,所以当他的魂魄被用法器暂时镇压在身体里之后,他快速解决了邹赫那些烦人的人际关系,摆脱掉了所有耽误他时间的拖累,直接飞到了泰国。
镇魂咒已经在他身上雕刻了一段时间了,但那位大师说还要观察他魂魄和肉身的融合情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让他留在这边等确定没问题了再离开。
周禹成也不急着离开,这个身体很年轻,没有被酒色掏空,才二十多岁,还有大好的未来,正好借着休息的这段时间他可以好好把资产整理一下,想要以后都过得富裕,坐吃山空可不行。
周禹成正在电脑上处理他之前转移出来的资金时,大师的徒弟,就是那天在沙滩上用流利中文跟他打招呼的青年敲门来了:“周先生。”
周禹成看向来人,笑着一下:“雄哥,有事吗?”
这是个地道的泰国人,但很喜欢他们国家的文化,从小就学习中文,以前还给自己取过一个中文名字,叫雄伟,觉得这个名字很大气,然后让别人喊他伟哥。
当他知道在他们国家伟哥还代表另一种东西之后,就把名字改了,改成雄哥,哥不是尊称,而是就取名叫雄哥,说以后不管谁喊他,都是喊哥。
雄哥满脸带笑的看着他:“泡药水了,我师父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泡完如果符文没有什么问题,你就可以离开了。”
周禹成忍不住激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虽然待在这里当是休假的,可毕竟无法离开没有自由,能出去正式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他当然更高兴。
合上电脑,周禹成站起身:“走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雄哥笑着道:“拿钱办事,你的报酬给的很丰厚。”
周禹成也朝他笑了笑,然后往专门泡药浴的房间走去。
药浴是隔几天他们通知他就来泡一次,滋味不太好,有种密密麻麻咬着疼的感觉,但据说这种是固魂药水,能让他身上的镇魂咒保持的时间更久一点。
还好疼痛感还能忍耐,每次泡完他的确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周禹成脱掉衣服,他的后背是密密麻麻的镇魂咒,铺满了整个后背,当初刻镇魂咒的时候每一刀都好像在生刮肉一般,折磨的令他心有余悸。
好在一切都熬过来了,新生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泡进药水里,周禹成没有等到那种密密麻麻啃咬的疼,反而整个变得沉重昏沉,等他再次醒来,他已经一丝不挂被捆绑在了一处刻满了咒文的台子上。
周禹成顿时惊慌挣扎了一下,看到一旁的雄哥,忙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雄哥还是那样一脸阳光的笑容:“最后一道流程了,忍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