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星记事(235)

    言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心情沉重了许久，他清楚另一个“自己”还有着一个他无法企及的优势。
    比起第一次就成功孕育上蛋，后为雄虫顺利诞下两只小虫崽的对方来说，孕育腔已经受损的他，在虫族最为重视的繁衍一项上便失去了先机。
    外貌不及亚雌娇柔漂亮，主动示好的行为弄巧成拙，还连身体功能都欠缺。
    ……还有那段自己如今都不愿意回忆起来的过往。
    【虫生无望】四个大字就像一座巨大的晶矿山，近日里一直沉甸甸压在言心上。
    “上将。”副官在言走近厚再次敬了一个礼。
    尽管虫族展示出星在外时，大多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的冷峻神情，但他们在私下里也偶尔会有其他更加鲜活的表情，只是出现的次数较少而已。
    就比如此时，言在他的副官脸上看见了为难。
    能够让对方露出为难之色的对象不多，正处于这艘舰船上的则更少，言对于副官的这副为难神色感到有些疑惑。
    “出了什么事？”言询问道。
    副官答，“柯家的舰船同样将在前方空间站内停靠，舰船上有着柯家两位少爷，其中还有一只雄虫，他们要求与我们同行回星。”
    仅仅只是同行回星，当然不至于让一向干练的副手露出为难神色，言的视线在副官的脸上转了一圈，示意对方把话说完。
    “他们还要求登舰。”后面的话语内容似乎让副官有些难以启齿，他的脸上流露出几丝不忿，“那只雄虫要求您亲自去接待他。并让我带话给您，询问您是否已经走出了最明智的决定。”
    在听到“柯家两位少爷”时已经隐隐猜到来者是谁，在听完副官的全部话语后，这一猜测被完美验证。
    言的脸色沉了下来。
    手握实权，称得上一声位高权重，到达这样地位的雌虫，本该已经拥有婚姻一事上的自主权。普通的权门世家子弟无法与他们强定婚约，也不再有轻易沦为权谋斗争牺牲品的风险。他们可以仔细斟酌，在优秀雄虫群体中寻找他们想要与之缔结婚姻的对象。
    但言的情况稍有不同，他曾经成为过斗争的牺牲品。
    许多虫子都认为言会因此一蹶不振，屈从命运，从此地位的生存，但他硬扛了过来，顶着压力和舆论回归到自己的本职工作里，并且靠功勋取得了如今的成就。
    那些让同性称赞的成就落在那些眼高手低的世家雄虫眼中，获得的却是诟病。不理解一只身世低下的雌虫怎会竟然想要反抗命运，还成功从泥沼里挣出，重新回到了军部，他们尤其喜爱拿当初的酒店事件及言的生育功能障碍说事，仿佛多提及几遍这些缺陷，就能抹杀这只雌虫拼着战场上拼杀一步步博来的功绩。
    即使对于身居高位的雌虫并不喜爱，认为这样的雌性不像其他的雌性那般安分守礼，但，若是能娶得一只身居高位的雌虫，也是一件能为自己增加不少谈资的美事。
    从言晋升至上将一位的这些年里，向他示好过的权门世家雄虫不在少数，他们当然不是出于对他的喜爱，或者其他任何与“真心”两字相关联的初衷，他们仅仅只是认为他是所有未婚高阶雌虫中最有缺陷的一名，比起其他同等级雌虫来说更好拿捏。那些态度倨傲而来的雄虫无一不是告诉他，像他这样拥有显著缺陷的存在，能够被他们这些天生尊贵的贵族所接纳，是在承接他们的恩惠。
    柯家的这只雄虫，就是这些虫子中最典型的一只。
    这只柯家雄虫已经找寻过言两次，他出生于柯家主系，下有一名比他有才能许多的雄性兄弟，不甘于眼睁睁看着下一任家主之位就这么落到弟弟手中，他一只四处找寻着可以给自己傍身，增加己方竞争力的东西。
    言是他看中的最佳助力之一。
    “我已经允许给了你雌君的位置，你得知道，凭借你的那两处缺陷，纵然你功勋再如何高，在婚姻里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权门雄虫乐意收你为雌君，如果日后我能成功竞争上家主之位，那么这个‘雌君’就不再是普通的雌君，它的整个柯家雄性的地位巅峰，这是你在其他雄虫那里绝对得不到的优待！”
    舰船在十循环分前顺利驶入空间站，并且停靠完毕。
    齐斐只是想出房间随意走走，他先前看过船舰的舱室分布图，凭着自己优秀的记忆力绕开了所有机密区域，他在可任意同性的区域内转了一圈。正思索着是否用去提一下出舰申请，再到舰船外去走一圈，他就听到了旁侧房间里传出这么一番语调傲慢的话语。
    旁边是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未严实闭合，其内说话的对象音量不小，听起来，像也不担心自己这番话会被外面经过的其他对象听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斐从对方的语气中，还听出了一丝刻意高声宣扬的味道。因为对这忽然听到的说话声感到在意，他在休息室门口停了停。
    “您……”有些犹豫的招呼声。
    齐斐转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雌虫，认出这是言的副官。
    对方手上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杯饮品及一些点心，想来，应该是给正在休息室中的对象送去的。
    齐斐正想解释自己只是随意走走，碰巧经过这里，雌虫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眼睛一亮，“您来找上将对么？”说完后也不待齐斐否定，他迅速走入磁控门的热感区域里，在门滑开的同时朝内报告。
    齐斐看着对方急匆匆朝内叫上将，称自己有事找言的模样，那架势让他莫名联想到了搬救兵。
    ——他自己就是那个被搬的救兵。
    报告都已经打了出去，再说自己刚刚确实有想过要不要提交出舰申请，齐斐在副官的引导下走入休息室。
    休息室中的虫数不少，环形的金属休息椅上，一侧坐着齐斐熟悉的那只褐发雌虫，一侧坐着两张陌生面孔。
    言的身后站着两名战士，是他的直系下属，那两张陌生面孔的后方同样站着两名近卫，他们的外套上佩带着统一制式的徽章。
    齐斐的目光在那两张陌生面孔上转了一圈，那两只虫同样也转头来打量他。
    一只体型适中，露在外的肌肤上不见任何纹路，显然是一只雄虫。这只雄虫的五官还算俊秀，但那一脸的傲慢让那份俊秀折损不少，对方在齐斐进门时，原本正眼神不善的盯着对面的言。坐在雄虫身侧的另一名虫族则体型娇小不少，有着一副极其明艳的容貌，是一只亚雌。齐斐觉察到这只亚雌看向对面雌虫的眼神也称不上友好，还带着几丝嘲笑。
    这两名虫族，正是不久前提出登舰要求的柯家成员。
    柯家在帝国的诸多权门世家中排位靠前，属几大世家之一，以舰船上有尊贵的世家雄虫为由，要求已完成任务正处于返程中的军舰随行保护，这要求十分符合情理。且该雄虫还是言上将的追求者，在言上将的外派任务已完成的情形下要求登舰，想与心上虫一叙，这要求也并不过分。
    尽管言极其希望能直接拒绝对方的登舰要求，但处于种种因素，他不能这么做。
    在联合演练中意外找回一只高等级雄虫，这不是件小事，齐斐所搭乘的这艘舰船还未返回虫星，有关他的消息已经席卷了虫星众公网的近期热门。
    身为世家虫族，柯家这两名成员自然也知晓，那只被找回的雄虫就处于这艘军舰上。
    柯家雄虫登上该船，不单单是为了再一次找到言，向他重申自己的婚姻合作要求，也是为了来与齐斐打个招呼。
    既然是才被找回，那么对于虫族本星必定是十分陌生，还会伴有许多的不了解及困惑。那份惊为天虫的血脉天赋鉴定报告书，已经被有心虫发到了公众网上，只要不是生活在通讯网络完全无法触及的偏远地区的虫，都已经知道了这只被找回的雄虫是能力怎样出众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