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53)
狸花大哥仍旧保持从容优雅的进食,吃得不卑不亢,不紧不慢。
不过每吃几口, 就要稍微往旁边挪一挪,挪一挪, 再挪一挪……
最后无地可挪,加之耐心耗尽, 转头看向契而不舍一直在挤他的某只小猫,投以死亡凝视。
祁跃仰起脸,眼睛亮亮,不知道在欣喜什么:“大哥你怎么不吃啦?”
狸花:“你挤着我怎么吃?”
“不是挤,是贴贴。”祁跃认真纠正, 又小声问:“不可以吗?”
虽然最近是贴得有点频繁,但是没办法,小猫又忍不住。
这么大了第一次搞暗恋,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又成了猫, 天性就是喜欢蹭蹭贴贴。
走路贴, 睡觉贴,吃饭也要贴,是一只粘人……嗯,粘猫猫。
狸花眯了眯眼睛,眼神打量。
祁跃被看得有点心虚,左顾右盼,低头假装数碗里还有多少块冻干。
狸花:“你……”
祁跃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身体因为可能被拆穿而轻微僵硬,尾巴还在控制不住地为心上猫左摇右晃。
狸花:“身上是不是长跳蚤了?”
祁跃:“……?”
小奶牛僵成一座石像,缓缓从天灵盖一路裂到脚底板。
狸花蹙眉:“他们不是刚给你驱过虫,又出去找哪只野猫玩了?”
“大哥,我没有跳蚤哈……”
祁跃心塞,默默挪回原地:“不是因为身上痒才蹭的,那我不挤你了,你吃,你快吃……”
他咬起一颗冻干,慢吞吞咀嚼,在咽下去之前,又忍不住偷偷往旁边继续吃饭的大猫身上瞄。
哎呀,越看越喜欢。
大哥好帅,好酷,好优秀。
不但花纹好看,连吃东西都这么有绅士风度。
没关系,有什么关系呢?
他甜丝丝地想,很快又心情飞扬起来,殷切地把好吃的冻干都往大哥那边拱。
大哥是猫,就是不懂这些的,就像不懂人类感情里的喜欢一样。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懂,他可以包容,用祁小猫新鲜热乎不会过期的喜欢,来包容大哥不懂的一切。
今天是最后一天,奶奶一家飞往国外的航班定在晚上。
傍晚时分,行李都被装上车,奶奶被推到院子里由两个孙孙陪着,石小婉和周礼检查了每个房屋,最后依次落锁,回到小院。
小橘被装在箱里,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飞上字面意义的猫生巅峰,仍旧在没有脑袋地快乐玩毛球。
石小婉把毛绒护膝搭在母亲膝盖好,弯腰和做在眼前的祁跃道别。
“乖乖,我们走啦。”
她很温柔地摸祁跃的头,不舍,关切:“要和小狸好好的,等我们明年过年回家再见面。”
想想和念念和他玩得最好,最舍不得,蹲下抱着又亲又贴,眼泪汪汪问妈妈:“真的不可以让小乖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石小婉无奈地翻出纸巾给两个小哭包擦眼睛:“不是不可以,是我们不能违背小乖的意愿,假如你们想去游乐园,妈妈非要带你们去科技馆,你们高不高兴?”
小朋友互相对视,闷闷摇了摇头,明白了,却还是不舍得松手。
石小婉拍拍他们脑袋:“好了,听话,让小乖去跟奶奶说再见。”
两双手依依不舍地放开,祁跃往前走了两步,轻车熟路跃上奶奶膝头。
在奶奶笑着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抚摸他时,他用前爪搭着奶奶胸口站起来,亲了亲奶奶的脸颊。
奶奶一路平安,再见。明年再见。
希望明年还能一起看烟花,一起过年。
“小狸,认识这么久,咱们也算朋友了吧。”
周礼来到檐下,狸花坐在台阶上,他蹲在台阶下,一人一猫恰好平视:“摸一下,就当是送别礼物了,可以吗?”
狸花看着他,还是那副“世界不配入我眼”的冷漠表情,却在周礼伸过手来时一反常态没有躲开。
经历近一个月的相处,终于在临行前第一次摸到了这只高傲的狸花,周礼的高兴溢于言表。
他没有顺竿往上爬,很有分寸地摸了两下便收手。
“新年快乐。”
他笑着说:“补上之前的,虽然好像有点晚了。”
“是你带小奶牛去的医院对吧?”
“小狸,你是我见过最酷的猫,也是最勇敢最厉害的猫。”
“记得要平安,你和小奶牛都是,我们来年再见。”
大门吱呀关上,落锁,整个房子一下空了,卷过香樟树的风似乎都低了好几度。
祁跃同狸花高高坐在墙头,望着一家五口高低错落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巷口,偶尔有鸟雀飞过,落日的余晖和他们一起送别。
直到完全看不见,祁跃温吞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院子。
“大哥,我现在有点难过。”他说,说完想了想,又觉得这个词太言重,便严谨地改了一个:“不对,落寞。”
狸花没有安慰他什么,只是静静坐在他身边,用尾巴轻巧卷住他的身体,低头慢条斯理舔舐他的耳朵。
等小猫身上低落的情绪不再那么明显,分别的失意逐渐散去,才开口问:“接下来想去哪。”
祁跃一时间想了很多,几乎是把他们一路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想了一遍。
但最终在脑海里停留的只有一个地方:“我们回老职工小区去,可以吗?”
无论去过多少地方,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堆满干草的檐下。
虽然那里不是他第二条生命的出生地,却是“梦想”萌芽的地方,是他和大哥开始的地方。
“我想大家了。”
他说:“想小白,想小黑,想三花妈妈和它的孩子们,想小狸花姐妹。”
“大哥,春天到了,我们回家吧!”
狸花没有异议。
他既然选择询问祁跃,就会无条件执行他的一切决定。
不过在离开之前,有一个地方,祁跃还想要再去一趟。畅馨医院。
名声享誉国内外的大型私人医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两只小猫摸得熟门熟路了。
祁跃自持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爬楼小猫,从17层露台一路爬上19层窗台,检查一下,非常机智地没有蹭到一点墙壁灰。
“大哥,你看。”他得意洋洋:“我厉害吧,以后出去能到处跟别的猫说我是你教的吗?”
“……”
狸花垂眸瞥了眼某只灰扑扑的黑尾巴;“随你。”
祁跃摇头晃脑独自开心,沿着窗沿往前又走了一段,身体停在窗帘后,只悄悄伸出一颗脑袋。
病房里的布置还是他最后看见的模样,小姑娘却不像前段时间那么活泼好动了,孱弱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眼睛只虚弱睁开一条缝,鼻子戴着氧气管。
小姑娘的妈妈坐在病床边,低着头抬着手,手背手腕的地方一直在拭眼角溢出的眼泪。
冷不丁看见这一幕,祁跃一瞬间整颗心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怎么会这样……
手术还是失败了吗?
绘安还这么小,她还没有跟粥粥脸最后一面,怎么就——
“什么马拉松?不行,那是大人参加的,你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心脏是治好了,可万一磕磕碰碰再摔了呢?不行,绝对不行。”
“大摆锤可以,跳楼机……勉强吧,等你出院了妈妈就带你去。”
“不过记住了,只能去玩儿童区的,太高不行,那些器械都是有安全隐患的。”
“啧,你爸爸买的这是什么橘子,还进口,皮跟充了气的皮球似的,怎么剥两下熏得人眼睛疼。”
“不行,得吃,医生说了恢复期多吃水果对你身体有好处,还要多补充维c……”
“……?”
女人的声音从窄窄的窗缝里传出来,祁跃两滴眼泪干巴巴含在眼眶,要掉不掉,傻不愣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