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42)
他缩在沙发上,面红耳赤地将自己的脸抱住,心想,他又不像大哥一样没上过学,不了解人类群体相处准则,不懂这些所以胡来——???哎,对了!大哥又不懂!
就在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大哥只是一只小猫,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而已!
在他看来,同类之间舔嘴和舔脸颊脑袋是一样的,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
而自己现在也是猫了,应该融入这个种类机制,应该习惯这种同类表达亲近友好的方式,怎么可以这么斤斤计较。
对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舔个毛而已,多大点事,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他还天天帮大哥舔毛呢!
说到底嘴巴也是身体一部分,舔舔怎么了,搞部位歧视不提倡。
再说他还吃独食没给大哥带肉干呢,错在他,怎么可以怪大哥?
大哥英明神武,不会有错!
豁然开朗的小猫不烦恼了,后腿一蹬,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高兴地冲外面看点年货去了。
小橘睡得迷迷糊糊,刚靠上来鼻子上就被猛蹬了一脚,脑瓜嗡嗡地含着一框眼泪,一脸懵逼。
越临近年关,忙的事越多。
要提前去墓园上坟祭祖,屋里要敬灶神财神各种家神,准备招待来访亲戚的茶水饭菜零食……
祁跃帮不上忙,但就是喜欢跟进跟出凑热闹,主打一个修饰作用,即使经常被人不注意一个后退踩上一脚。
今天挨第二脚了。
石小婉老师刚把榨干的一盆小酥肉放下,转身没注意,一脚下去踩得小奶牛吱哇乱叫。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
石小婉连声道歉,蹲下抓起祁跃的左爪揉了揉:“小奶牛啊你怎么总爱偷偷站我们背后,我们背后又没长眼睛,好容易踩到你,幸亏拖鞋踩着不疼。”
祁跃喵呜一声,默默将左爪抽出来,将右爪放上去。
老师揉错了,踩到的是这只。
石小婉被他逗乐,适逢奶奶拿着一些香肠腊肉进来,一看便知:“又给我的小猫踩着了?”
“哎,可别骂我啊您,他偷看我放小酥肉呢,回头时没注意。”
石小婉将祁跃抱起来放到旁边闲置的空架子上,边逗边跟母亲说话:“妈,跟你说的事想好了吗?年后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国去?”
奶奶摇头:“算咯,算咯,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出什么国,这里挺好的,街坊邻居都实在。”
“再说了,你爸还埋在这儿呢,我走了独留他一个啊,那可不行,回头下去见了面他又要跟我作气了。”
石小婉:“可您一个人在国内我和周礼都不放心啊,你也知道您老骨头了,这行动不便的,有个什么跌跌碰碰我都赶不回来。”
奶奶摆手:“我仔细着呢,放心吧啊,你们又上班,又照顾想想念念,已经很累了,就别再操心我啦。”
“您一个人留下才是叫我操心!”
石小婉真是又气又无奈:“那您就当我工作忙照顾不过来孩子,您去了帮我看着点,可以吧?”
奶奶:“我可不是一个人,有小猫给我作伴呢。”……
祁跃旁听,觉得小婉老师说得很在理,没有儿女会放心让年迈的父母在离自己千里之外的地方独居的。
可他又没有能力开口帮忙劝。
甚至连后面的对话都没机会听了,原因是想想念念忽然撒欢冲进来,直接将他从厨房给掳走了。
“乖乖来,快看我们给你们准备的新玩具,小老鼠!喜不喜欢?”
“哎呀不要这个,要地鼠的。”
“那我上电池,你抱好了。”
想想念念不知道从哪儿搞来这么多老鼠玩具,打地鼠,打飞鼠,发条老鼠,挖掘机老鼠,老鼠逗猫棒……
都是些花花绿绿的幼稚小东西,也不知道设计出来到底是想逗猫还是都小朋友。
成熟的祁小猫同学如是想,然后抱着粉蓝色打地鼠机玩得不亦乐乎,上头,饭都不想去吃了。
小橘喜欢老鼠赛车,稳稳坐在上面等想想一遍一遍给它拧发条,呜啦啦过来呜啦啦过去,快乐到小狗吐舌头。
两只小猫不亦乐乎地玩了整天,晚上进窝了,祁跃大脑仍旧兴奋。
小奶牛睡到半夜开始嘤嘤打拳,闹得狸花睁开眼睛,作为被啃过的过来猫,不用思考看出这是又在梦里捉老鼠了。
不过这次比起上一次要收敛很多,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口啃上来,而是拱着粉鼻子东嗅嗅西嗅嗅。
最后嗅到狸花嘴边上,嘴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跟老鼠商量什么。
狸花稍稍低头靠近,小奶牛鼻尖顺利碰到他的,顿了一下,又贴着蹭了好几下,把自己蹭醒了,迷蒙着睁开眼。
“捉到了?”狸花轻声问。
祁跃表情傻傻的,睡眼迷瞪,在思考怎么地鼠变成了大哥。
没思考出来,就被大哥舔了舔鼻尖,尾巴根也被轻轻缠住:“乖,继续睡吧。”-
除夕当天全员加餐。
祁跃美美吃完鲜鱼罐头,跟着大哥跳上墙头,悠闲地看屋里人忙进忙出地做饭烧香,看墙外小孩成群攥着爆竹走街串巷。
午后邻里开始相互串门,送礼或是分发年货物品,或是闲聊。
晚上巷子里更是热闹,鞭炮炸开后的红纸碎了满地,火药气味散了,各家团圆饭的气味拢杂交织,飞过的燕都要香迷糊。
慢慢的入夜渐深,沸腾热闹的欢声歇了,围着饭桌轻声细语的话家常让这个夜安静下来,等待凌晨十二点庆贺的烟花。
景城城区禁烟花许多年,唯一能看的只有电视塔一年一度电子烟花秀。
很巧祁跃已经和狸花看过,本想不过是再看一遍,但当烟花真正燃放起来,被簇拥在方圆的欢呼声中,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除夕夜一过,新年就真的到了。
祁跃望着电视塔,忽然很想家。
不是这里,不是他租住的房子,是有爸妈在的,有街坊邻里在的,从小长大的那个家。
不知道他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躺在医院。
他一直不醒,也不知道陈思楠会不会整天在他病床前偷偷抹眼泪。
还有爸妈,旅游不知道结束没有,回家没有,有没有发现联系不到他……
“在想什么。”头顶一道声音落下。
祁跃满腔愁绪被打断,抬起头,狸花也在看他,被烟花照见的眼底沉寂安静。
很奇妙的一刹间,祁跃觉得自己原本浮满惆怅的心也跟着静了。是啊,他想。
干愁什么,他还有大哥呢。
只要有大哥在身边,即使不能回家,也会觉得踏实心安。
“我在想……”
祁跃眼珠子一转,绽出笑脸:“我在想,大哥真好!”
狸花眸色轻闪,嘴上不吃他这套:“拍马屁没用。”
“不是马屁,是真心话。”
两只猫坐得很近,祁跃稍稍一偏头,就能舒舒服服靠在大哥身上:“我说没你活不下去也不是开玩笑的。”
“大哥,有你在真好。”
“当初要不是你把吃错药的我捡回窝,我可能就要死在那个时候了。”
“所以大哥,你别把我当你的恩人,我救你也是在报恩,是理所应当的,顶多,顶多算我们扯平,两不相欠。”
“不是扯平。”狸花否定他。
祁跃一愣:“啊?”
狸花:“这不叫扯平。”
祁跃不明白:“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为什么不叫扯平?”
狸花盯着他:“你很想跟我扯平,两不相欠?”
“也不是想吧,就是走来有回才——喔!”祁跃福至心灵了。
两不相欠太生分,跟过了这村就老死不往来一样。
但是他和大哥又不这样,所以更合适的词应该换成:“是相依为命!对不对?”
狸花耳尖动了动,轻飘飘收回目光继续望烟火,尾巴一摇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