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111)
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是黑袍裹了满身的曲清,她摘下兜帽,露出了和曲丰羽七八分相似的脸,却十分不苟言笑,“今日阳华宗大比,我特意带门下弟子前来观摩。”
另一个女子穿着身素雅的长裙,眉眼圆润可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实则她已过百岁,正事周家圣女周宁姜,她对上邬和致便高傲许多,“邬宗主,周家前几日便下了拜帖,今日我正好出关,特来一叙。”
邬和致同她素不相识,只远远打过一次照面,实在没什么好叙的,摆明了周家是为“丢失”的神器而来,只是没想到他们阳华宗这些小喽啰竟也能被盯上,只能硬着头皮笑道:“二位快请。”
他刚一转身便咳嗽了起来,旁边的弟子赶忙去扶,却被他制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长老席的方向,然而江顾位置已然空空如也,只有旁边的沈庾信还在,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冷冷地垂下了眼睛。
邬和致倏然攥紧了手中的血帕子。
阳华宗山门外,江顾看着御剑直奔后山而去的路真仪,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灵龙宗、周家、江家、雀鸢宗四方的人都已聚齐,好戏就可以开场了。
不过他没兴致看戏,只要确保卫风元神活着,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拿着神器闭关上数十年,待突破后出关,届时便又是另一副景象。
这一年虽不甚顺心,但得了神器和神鸢鲛鳞离火丹等至宝,倒也不虚此行。
江顾召出了飞剑,身后阳华宗主峰已然厮杀声起,后山的方向更是地崩山摧灵力四爆,他勾了勾嘴角,已经可以预计到身后的尸山血海,准备功成身退。
然而就在他刚踩上飞剑的一瞬,耳后猝不及防炸开了股浓郁的黑雾,再睁眼,竟是到了主峰擂台中央。
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卫风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而后少年人的吼声混着灵力瞬间响彻了整个阳华宗:
“都别打了——神器在江顾手里!!!”
厮杀的人群倏然一静。
江顾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就对上了卫风灿烂的笑容,他明亮的眼睛满是无辜和乖巧,声音欢快又活泼,“师父,一起逃命吧。”
第69章 年少春衫(十五)
*
一刻钟前。
卫风心中记挂着江顾和玄之衍, 紧跟在曲丰羽身后往主峰的方向飞去。
曲丰羽担忧地望着主峰的方向,见缝插针叮嘱他道:“曲清一直固执地认定是当年是邬和致害死了卫暝州,她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正巧又生了你们去溪源秘境神器失踪一事, 她应当是和周家牵上线搭了桥, 我猜是她答应帮周家找神器,让周宁姜帮忙杀了邬和致。”
“可是她知道神器在哪里吗?”卫风问。
“神器在哪里对她来说不重要, 我估摸着周宁姜也被她忽悠了。”曲丰羽回头看了他一眼, “自从卫暝州死后她就疯魔了, 一门心思想替卫暝州报仇, 灭了鲛人湾之后又将矛头对准了阳华宗,她若还正常,怎么会设计我让我嫁去灵龙宗?”
卫风张了张嘴,“她就不怕找不到神器周家怪罪?”
“她连死都不怕。”曲丰羽嫌他速度太慢,索性拎了人到自己的飞剑上, 她瞥了一眼后面紧追不舍的阳华宗长老, 低声道:“等会儿到了地方,趁乱赶紧跑, 曲清手里有解血契的办法, 她应当是和解拂雪或者阮克己达成了约定, 以你的血契当筹码让他们跟自己合作,邬和致如今自身难保,你留在阳华宗必死无疑,听明白了吗?”
卫风压根没听明白, 但又莫名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硝烟,“你之前说这些事情都是江顾算计的, 是什么意思?”
“……”曲丰羽转头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你脑子不好,我也有责任。”
卫风瘫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她,被风吹得衣袍凌乱。
“江顾先是假借周怀明的身份在溪源秘境利用你,从路真仪手中抢到了神器,掳走他弟弟路真仪,我猜是他料到周宁姜和路真仪会有一战,到时候路真仪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必定身受重伤。而我出现在拢云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知道路真仪受了重伤,所以故意在宗门大比前几日暴露出路自明关押的结界,但凡我有点脑子,就会通知路真仪宗门大比这天趁乱下手
——路真仪会带人来阳华宗救路自明,而他对你十分了解,应当是在宗门大比上给你漏了空子,让你引着那些阳华宗他看不惯的长老去后山,届时路真仪定然以为他弟被绑有阳华宗的手笔,此为其一;”
曲丰羽顿了顿继续道:“周家肯定不会贸然让周宁姜一个圣女来阳华宗这种小破宗门找神器,我现在怀疑他这个‘周怀明’的身份应该是出了份力气,所以周家也将矛头对准了阳华宗,此为其二。”
“其三,他在阳华宗这段时间应当是将各方势力都摸透了,在阳华宗大比的时候果断抽身,故意留下你孤身一人,没了他的庇护,你就是块掉进狼群里的肥肉,阮克己解拂雪那些人知道了如何解你身上的血契,肯定按捺不住要动手,外加上曲清在后,邬和致陨落,阳华宗分崩离析已是必然之局。”
曲丰羽眉头皱得极深,“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曲清早就知道如何解你身上的血契,为何迟迟等到如今才选择和阮克己合作?”
卫风陡然想起了之前在卫暝州的云海紫府,江顾强行用卫暝州的元丹给他洗髓锻体一事,那时曲清和青渡原本穷追不舍,但自他用了元丹之后,曲清便不再纠缠,像是……彻底放弃了他。
原来从那个时候江顾便想好如今这步棋了吗?
难道让他用了元丹也是江顾的早有预谋?
卫风心中惊疑不定,却忽然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师父他并不是真的想同我断绝关系,而是因为要利用我引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所以不得已为之?”
“你——”曲丰羽恨不得将他的脑子抠出来,咬牙道:“他就是那个最居心叵测的!如今周家、灵龙宗、雀鸢宗都将矛头指向了阳华宗,不管是你那神鸢鲛的身份也好还是那神器的下落也罢,现在统统与他无关,他如今好处都占全已经功成身退,哪还管天下大乱!”
卫风垂下了眼睛,“我不信他真会丢下我。”
“别蠢了,要不是你对他还有用,信不信他能连骨灰都给你扬了?”曲丰羽又气又笑,“这么一看你还真是曲清和卫暝州的儿子,两个情种生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大情种。”
“我对师父绝无半分——”卫风连忙否认,但话未说完,曲丰羽就塞给了他一块乌木牌,同他身上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这子虚牌原是一对,子牌能让持牌者瞬移,虚牌可让对手移动到攻击位,两者合一,会出现一个虚无空间暂时躲避追杀。”曲丰羽道:“等会儿你找机会赶紧逃跑,甩开阳华宗追杀你的人,跑得越远越好,千万千万——绝对不能再靠近江顾半步,记住了吗?”
卫风攥紧了手中的子虚牌,“那你呢?”
“我自然是去救邬和致那个倒霉蛋。”曲丰羽笑眯眯道:“他可是我给你找的小姨夫。”
卫风忍不住道:“你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分明是去送死。”
“……”曲丰羽幽幽地盯着他,“所以我说最烦小孩儿。”
卫风顶着脑门上的包被她往主峰上一丢,而后曲丰羽便化作了道流光直冲邬和致的方向而去。
卫风在地上滚了两圈,差点被名雀鸢宗的弟子一剑戳死,他忙祭出剑格挡,刚过了两招对方便被他一剑封喉,血溅到脸上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旋即呸呸地吐了两口嘴里的灰尘,敲了一下耳坠上的通音符,“之衍,你在哪里?”
“我在擂台这边!”玄之衍的声音有些急促模糊,“别过来你快走!”
卫风自然不能走,周围满是厮杀声和灵力炸开的声音,血腥味混在在干燥的风里格外恶心,这些大多是雀鸢宗的弟子,修为高低都有,同阳华宗穿着朱红弟子服的修士混战在一处,他攥紧了手中的望月剑,打得过便杀,打不过便跑,一路磕磕绊绊,终于是到了主峰中央的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