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96)
容兆打量着前方祭台高处的萧如奉,若有所思。
身后乌见浒传音与他:“你在看什么?”
“萧如奉,有些奇怪。”容兆沉吟道。
“哪里奇怪?”
容兆没有立刻回答,凝目,将一缕邪气送至眸心。再看去时,果见那萧如奉眼瞳中有隐约黑气,是中了噬魂蛊之相,十分隐蔽,若非他有意开眼,甚至无法确定。
“你后头还有没有见过那个萧檀?”
乌见浒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没有,那夜之后,我也不知他去了哪,怎么?”
“萧如奉中了噬魂蛊,上回仙盟大会时尚且没有。”
乌见浒闻言相当意外:“他竟又回去羌邑,还成功给萧如奉下了蛊?”
“也许吧。”容兆便也作罢,萧檀那样的人,虽天资不显,但有野心,目标坚定,又豁得出去,他其实挺欣赏。
“今日我等在此再开仙盟大会,自是希望诸位能放下恩怨成见,携手共度此一难关,共同应对这场滔天祸事。”
萧如奉的发言已至最后一句,话音落,周围议论声纷纷。
到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倒是愿意歇战,但面对这等天灾,又岂是人力可扭转的?
“且慢,”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出声,是南地临沧宗的宗主,直言问容兆,“事情起因全是云泽少君你一人猜测,究竟是否真是结界之祸,你可有实证?”
容兆道:“你想要什么实证?”
“至少让我等看看,所谓的结界出现裂缝,到底是什么个状况吧?你既能探得,想必有办法,要不仅凭你一面之词,也委实难以叫人信服。”
对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却有不少人附和。
容兆身后众长老皆不吭声,他们对容兆怨气冲天,但为了宗门颜面,并不打算在这仙盟大会上闹起来。
容兆抱臂不言,他也在思索,要如何叫这些人相信,神树之事自是不能说,总归是麻烦。
若是可以,他甚至不愿与这些人多说,烦人得很。
就他敛目的这么片刻,先前出言那位却忽而暴起,手中攻击灵器甩出,竟是直冲乌见浒而去,转瞬至他身前,陡然化作无数缠绕灵光的粗壮藤蔓,试图将他绞入其中。
乌见浒反应也迅疾,立时拔剑,耀目剑光乍闪,剑意似狂浪,顷刻间反将对方的灵器搅成齑粉。
那临沧宗宗主高喝着“果然是你”,飞身而上,第二次释出攻击。乌见浒提剑相迎,不再有意压制修为,强悍剑意轰泄。
在场之人皆被这一变故惊住,元巳仙宗众脸色已难看至极。
容兆没有出手,他只是侧过身,冷眼扫向自己身后众人,最后落向那缩在人群之后,不掩得意色的辛孟身上——长老们顾及宗门声誉,不会将乌见浒的身份到处宣扬,但这个人不同。
也罢。
临沧宗那位被剑意掀下,落地时吐着血撑起身体,冷笑:“诸位都看到了,这人这一手剑法,只怕只有元巳仙宗的宗主能抵挡,他却只是他们宗主的一个小小侍卫,尔等信吗?”
哗声四起。
“究竟怎么回事?他是谁?!”有人厉声诘问。
“乌宗主,你害惨了我们南地宗门,如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吗?!”
面对对方质问,落地祭台广场上的乌见浒偏了偏头,索性除了障眼法,冷漠道:“是又如何?”
四下皆惊。
众人瞠目结舌,立时便有人将质疑转向容兆:“云泽少君!你可知情?!”
“我看自然是知晓的,贴身侍卫,怎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好啊、好啊,原来当日那萧氏之人所言果然不虚!你们将我等骗得好苦!”
“你二人果真有染!莫非还真是结契道侣不成?!”
那四个字一出,四周哗声愈响,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苍奇忽而出手,释出攻击向说话那人:“休要胡言!”
对方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击:“元巳仙宗莫不是还要包庇他们!?”
喧嚣沸腾中,容兆微垂的眼眸如浸在风霜里,在乌见浒望过来时目光停住。
他没有出声,须臾,却倏尔笑了,眼中霜雪一并融化。
他亦飞身而上,落地乌见浒身前,视线交汇时转过身,云泽剑出鞘,剑指天下人,同样是那句:“是又如何?”
第67章 剑法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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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一张张极致震惊错愕的脸,天恩祭台前,他二人同立,与天下人为敌。
有一瞬间甚至无一人出声,那些惊诧、质疑、憎恶、气愤浮现在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上,近似滑稽。
空气中凝结的情绪压抑至临界点,随之爆发。
“云泽少君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你们、你们这两个……无耻之徒!”
“我等都被他们耍了!从头至尾都是他二人联手,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间!”
那些叫嚣讨伐声忽远忽近,容兆一句没有辩驳,任凭他们说。
先前就已生出的厌烦此刻更甚,落在他眼里便只剩冷眼旁观的漠然,像这些人的议论纷纷皆与他无关。本来也是,他与乌见浒之间的关系,本是他二人的私事,何须这些人指摘?
直到身后人的呼吸贴近,微微侧头在他耳边说:“容兆,你这样,可是将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形象全毁了,值得吗?”
他听着乌见浒语调里的调侃,便觉那些冷漠厌烦里落进了一泓春波,搅乱了心池。
“你很吵。”
乌见浒在他耳边沉沉地笑,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更觉刺目:“你二人还有何要解释的?!”
“要解释什么?”寒意点在容兆眼里,凝结成冰,“你们方才不都已经说了,我与他是结契道侣,真真切切。”
“所以上一回仙盟大会你当众否认,的确是在说谎!”
“是啊,我说谎了,你们便也信了,何必明知故问。”
容兆随意敷衍着,终于第一次,他在人前彻底不再掩饰本性,不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愤怒,质疑转变成了唾骂。若说先前的讨伐多是冲着乌见浒去的,此刻矛头却都已转向容兆——清风朗月的谦谦君子,却与贼首为伍,终于在人前撕下了伪装。
“大师兄,你别说这些了!”苍奇焦急出声,想要阻止。
乌见浒冷冷瞥他一眼,暗自不喜。
容兆丝毫不予理会。
“所以如今你的意思,是要帮着这半妖,与仙盟为敌了?”有人高声质问。
容兆极轻地笑了一声,像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他是我道侣,我不帮他帮谁?”
此言一出,众元巳仙宗长老既愤怒又难堪,只觉颜面尽失,一言不发,端的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态度。
“行了,”乌见浒开口,一只手搭上容兆肩膀轻轻一按,接过了话,“今次仙盟大会,难不成你们又想讨伐我一次?当真闲的。”
“你倒是还知道自己人人喊打!你真敢在此撒野!”
“我为何不敢?”乌见浒不屑道,“何必说得这般大义凛然,所谓仙盟不过是个笑话,你们自己不也各个斗得你死我活?我当日就说了,刀没架你们南方盟众脖子上,不是我逼着你们进犯东大陆,之后你们内讧,更与我无关,说我害惨了你们,倒是看得起我。”
他三言两语地奚落,面对南方盟众的怒目而视,丝毫不为所动。
没给任何人反唇相讥的机会,他目光又徐徐扫过前方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一众:“还有你们,所谓的东大陆正统,向来眼高于顶,视其他地方的宗门门派为蛮夷,从不放在眼里。三千年前就是你们妄图吞并南地不成,最后被迫设立仙盟,你们仗着人多势众,习惯了唯我独尊,几时将南地人平等视之过?若不是你们一再打压,出了任何事都往南地宗门头上扣,又怎会引得天怒人怨,遭南方盟反击?”